我的夫君想要杀妻攀附权贵。
作为妻子的我,定当满足夫君所愿。
于是我用一夜织出最华美的衣裳。
让他能够鲜衣怒马,迎娶高门贵女。
下一刻,他的身体溶成一滩血水。
屏风后的小侯爷摇着折扇出现。
我勾唇冷笑,“夫君,富贵迷人心,妾身也想试试呢。”
1
我是城里最出名的织娘,凡是我织出的布料都是流光溢彩,华美非凡,比之价值千金的浮光锦也不遑多让。
因着我相貌不凡,更有传闻称我是天上的织女娘娘,貌美心慈,有一双巧手。
而我低头看着手中的丝线,将它浸泡在药液中,笑的意味不明。
我的夫君是进京赶考的学子,我们鹣鲽情深,如今已经度过七年的幸福日子。
自从七年前乡野之中,我受伤倒在乱草之中,意识迷离之际,是顾之风将我送往了医馆之中,替我交了看病的钱,因此还错过了他的乡试。
我内心感动,从此红袖添香,郎情妾意。每每他挑灯夜读,我都会在一旁研墨,照顾他的起居。
为了能让夫君一路参加科举,我开始织布,每月流水不少。
以前破败的茅草屋,如今也已经添砖加瓦,为了能卖出更高的价钱,我们定居在了城里。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么过去,直到一日顾之风回来,他喝着酒感叹世道不公。
我心疼丈夫怀才不遇,明明满腹经纶却无用武之地。
从顾之风口中我得知,这次的主考官收受贿赂,平日里就喜欢强抢民女,霸凌百姓。如今更是公然在科考行贿了。
我垂下眼眸,第二日,就有人发现那主考官被蛛丝缠绕,口里吞金,死状七窍流血,让人心惊。
因为除了意外,朝廷重新选派了新的主考官。顾之风喜不自胜,拉着我的手,说就要苦尽甘来。
在我为了庆贺他考取功名,准备替他打点官场的时候,而不停吐丝织布的时候。
却没成想,本来应该去参加会试的夫君,居然抱了一名女子回来。
我手里的织布机发出咔嚓一声,我看着夫君小心翼翼的把怀中的貌美女子抱到偏殿,而我始终冷眼看着这一切,手中的丝线变得晦暗无光。
顾之风如同七年前一样,为了救人,而放弃了考试。可这次不同,七年前是院试,可这次的会试机会难得。
我看着顾之风忙碌的替她换热水,又跑去城里请来最好的大夫。老神在在的大夫摸了摸胡须,“无碍,这女子只是受了惊吓,好好休养就能苏醒。”
顾之风长出了一口气,那大夫张口便要一两白银,我气笑了,这还真是狮子大开口。没成想顾之风大手一挥,答应了。
他看向我,“兰心,快给银子啊。”
我打量着顾之风,他如今穿着我织出的衣服,锦衣华服俨然像一个富家公子,可他是否忘了这都是我日夜辛苦用心血换来的银子。
我摇摇头,“一两银子是贫苦人家一年的生活,我们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这银子我们给不起,说着我拿出了一个锦盒,里面是铜文五百。”
这已经是我能拿出的极限,毕竟我织出一匹布,需要三日的时间,卖出的价钱也不过150文。这救一次人,莫不是要把一个月的钱都砸进去。
2
大夫轻蔑的眼神打量着顾之风,掂量着手里铜文的重量,鼻腔里冷哼一声。
“来医堂的时候叫嚣着要最好的大夫,和最名贵的药材。我倒以为是什么出手阔绰的富家公子,没成想是一个靠着娘子赚钱的软蛋。”
我倒还不知道顾之风如此阔绰,险些都要被气笑了。
床上的少女悠悠醒来,听见我们的对话,毫不犹豫解下了腰间的玉佩,那枚玉佩通体透亮,看着就不是俗品。
“公子既然救了盼儿,盼儿身无长文,无以为报。这是家母留给我的玉佩,还请大夫收下吧。”
我看着这女子,不像是假意。只是顾之风不肯收下,一直推脱。他眼神盯着我,见我始终不松口。只好把玉佩抵给了大夫。
玉佩拿出去那一刻,见那女子像是松了一口气。
我没时间多想,将顾之风拉出来,“你今日会试,不能错过了。寒窗苦读多年,不就是为了考取功名吗?”
顾之风犹豫的看着床榻上的周盼,还是拒绝了,他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我,“兰心,考试和救人哪个重要,你不懂得孰轻孰重吗?如果受伤的是你,你也希望别人弃你不顾吗?”
顾之风拂袖进了屋,里面传来嘘寒问暖的声音,而那周盼虚弱的靠着枕头娇喘连连,看着柔若无骨。
我知道顾之风是在拿七年前救我的事堵我,可如今,人已经救回来了,为何不能去继续科考。我看不过是色令智昏罢了。
我继续一日复一日的耕织,给顾之风准备来年考试的银两,周盼也住了下来。只是自她来后,顾之风再也没在我的房里多逗留片刻。
我不懂诗书,也只是能识文断字。可周盼不同,她博览诗书,能够和顾之风吟诗作对。我看着那间屋子夜夜灯火通明,而书房上的墨已经干涸,就连这些书本都积了薄灰。
我想着,科举竞争激烈,若继续这样荒芜下去,明年即使参加科考,也是名落孙山的结局。我走到周盼的房门前,却听见里面传来嬉闹声。
我透过窗户看向里面,周盼躺在顾之风怀里,衣衫半褪,二人的眼神交汇,情意绵绵。这一幕让我感觉呼吸急促,胸口仿佛被针扎了一样密密麻麻的疼。
我准备推门而入的时候,却听见顾之风的声音传来。
“等我杀了这个村妇,我就跟着你回京城好不好?”
周盼发出笑声,“多年夫妻,顾哥哥真的能下得去手吗?”
顾之风冷哼一声,“七年未曾有孕,大字不识一个。若不是需要她织布,早就把她休了。为了永绝后患,我得想办法让她再也开不了口。”
周盼的手搂紧顾之风脖子,“顾哥哥,只要你杀了她。我会让父亲钦点你为榜首,到时候你功名加身来娶我,我们日后共享荣华富贵。”
顾之风眼神一亮,“盼儿说的当真?”
周盼点点头,顾之风喜不自胜,抱着周盼上了床榻。耳鬓厮磨的声音传出来,让我觉得恶心。
可更让我绝望的是,当初那个救我的少年郎,七年相濡以沫的夫君,居然会为了攀附权贵选择杀妻。
我失神的走回去,坐在织布机前,久久无法回神。我看着手里的丝线,轻轻抚摸。
丝线薄如蝉翼,色泽鲜艳华丽。可是,这世间越鲜艳的东西,毒性越强。
3
第二日我去城里送织的锦缎,想到上月周盼送出去的那枚玉佩。
不自觉地走到了医馆门前,却没成想曾经名动京城的医馆如今已经人去楼空,被贴上了封条。
我站在医馆门前,思索医馆被封和周盼玉佩之间的联系,以及周盼究竟是何身份能做到随意更改榜首。
身后传来马匹的嘶鸣声,我受惊之后跌坐在地。手中的锦缎都掉了出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向我。我抬起头,看见一个衣着华贵的男人坐在马上向我附身伸出手。
我被拉起来,随后男人走到我身边,捡起地上的锦缎认真打量,“这些都是你织的?”
我点点头。男人笑出声,“原来你就是京城里小有名气的织女娘娘,在下是永安侯府的世子容越。”
我行了一礼,随后准备离开。容越拦住我,那双眼睛透露着狡黠,“姑娘刚刚为何一直盯着医馆出神,莫不是落下了什么东西?比如玉佩?”
我面色如常,手却不由得攥紧。
“我不知什么玉佩,我不过穷苦人家出身。哪里能用得起玉佩。”
容越叹了口气,“唉,家中庶妹意外走失。如今全府上下都在寻找,刚才误以为姑娘与家妹认识。”
我没有回头,原来周盼是侯府的小姐,怪不得能够放言随意更改榜首,如今的内阁大臣谁不知道是侯爷的门生,关系密切。
我这样想着回到了屋里,没想到顾之风坐在那里等着我,想到昨晚的顾之风说的话,我至今都觉得浑身冷得入骨。
顾之风笑的如沐春风,他拉着我的手坐到床边,“娘子,这段时间我忽略你了。为了给我筹备银两,日夜操劳。这是给你炖的参汤,快趁热喝吧。”
我冷漠的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汤,怕不是参汤,而是断命汤。
我心里冷笑,面上却流下泪来,顾之风见我突然啜泣,将我揽进怀里轻声安慰。
我抽噎着说:“夫君,昨夜里原本想给您和周姑娘端上宵夜,没成想听见了你和周姑娘的对话。”
顾之风闻言浑身一震,看着我的眼神如同阴冷的毒蛇在我身上游移。我擦拭着眼泪,哽咽道:“夫君多年来壮志未酬,空有一身抱负却无法实现。如今周姑娘既然愿意相助,妾身只不过村野妇人。应当让出正妻之位。”
顾之风皱着眉,他不相信我竟然会同意休妻,他死死盯着我的眼睛,可我一脸真诚,眼里都是对他的眷恋。顾之风有些相信了,我趁机说出我的目的。
“夫君,既然要进京见未来岳丈。一定得有一身得体的衣裳,就让妾身最后为您织一件衣袍。让夫君能够鲜衣怒马,正大光明求娶周姑娘。去到府上也不受人白眼。”
顾之风抱紧我,面上都是狂喜。他身上银两不够,又不可能问周盼要,而我织的锦缎可是让那些官宦权贵都啧啧称奇。
我靠在他怀中,眼底暗波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