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的生日宴

2024-01-26 14:15:174333

1

二十岁的生日宴那天,我男友牵着我姐的手。

她穿着那件原本属于我的礼裙,对着陆凛默契一笑。

我的父母也盼着他们永结秦晋之好。

而我毅然决然地出了国。

三年未见,我应邀回国参加他们的结婚典礼。

婚礼上,消防阀门失灵。

陆凛抛下了浑身湿透的姐姐,一把护在我身前。

「陈希,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才愿意回来看我一眼?」

1

和陆凛在一起的第三年,他说他腻了。

我二十岁的生日宴上,陆凛牵了我姐姐的手来。

指尖相触时,姐姐回过神看了我一眼。

她苍白的脸颊渐渐染上害羞的红,气氛逐渐被暧昧侵染。

我手里的酒杯空了又满,直到红酒溢到我的手上都仿若未觉。

陈思和陆凛在一起用了两个月。

而我用了整整三年。

那时我第一次知道,人在极度无助的情况下,大脑是一片空白。

陆凛站在聚光灯下,温淳的嗓音在我耳边盘旋:

「对不起,你是个好女孩,我这样的人不值得。」

我的心里是自嘲般的笑。

多简单。

爱与不爱,一句话就说得清楚。

「阿凛和她谈了三年,如今说把人扔下就扔了,是不是有点…」

我的脸色应该很不好看。

踌躇良久,还是有看不下去的朋友欲言又止。

声音又很快被掩盖:

「谈了三年,再怎么漂亮也该玩腻了。」

「怎么,你还想着接盘,也不觉得膈应?」

有人坐在他身侧,哄笑着打趣。

我怔愣抬头看向陆凛寒,把杯里余下的酒一饮而尽。

转身摘下陆凛送我的戒指,丢进了垃圾桶。

戒面与桶壁碰撞,啪嗒一声,清脆的悦耳。

「还挺有个性…」

「阿凛这会都官宣了,她不会还想着发点脾气,等着被人哄回来吧。」

一片喧闹里。

陆凛抬眸看我,嘴角抽了抽,最终还是没吭一声。

我心下了然,攥着的拳头还是紧了紧。

「陈希,你该明白的,我们不应该在一起。」

灯光打在他的脸上,熟悉的眉眼还是那么温柔。

一如那个雨夜,他拦下即将出发去机场的我。

晚风裹杂着雨水,滴答落在透明的玻璃窗上,凝成一股水流缓缓向下。

陆凛额前的刘海被打湿,顾不上浑身湿透的自己,倔强地给我撑伞。

「希希,给我三年,我会给我们一个未来。」

他的眼眶通红,眼里的泪反射着细碎的光。

而我心跳不受控制地一乱。

只有我自己知道,有那么一瞬间,我鬼使神差地觉得,他也是爱我的。

这份错觉,让我顶着陆家儿媳的名头,隐忍了三年。

可他那份对我漠不关心的感情,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到了最后,在所有人眼里,陈希爱了陆凛寒三年。

一无所有,狼狈不堪。

可谁也不知道,那枚戒指落地的时候。

我的心头是解脱的。

2

「陈希,别太过分,那戒指也是阿凛仔细选过的。」

「阿凛没选你也有他的道理,爱情没了还可以做亲人,你不能仗着他脾气好,就伤他的心。」

我回过神,姐姐穿着那条我期盼了很久的裙子,温温柔柔地带着陆凛走到我的面前。

「更何况。」她话锋一转,瞥了一眼我仍在颤抖的手。

「爸妈年纪大了,你总不想他们为你操心吧。」

一旁立着的父母听了这话,紧张的神色有所缓和,也宽慰的冲我笑笑。

陈思做事向来都有道理。

她也总是温温柔柔,事事都为爸妈考虑。

十岁那年,我在学校受了同学欺负。

她俯下身看了看哭的一塌糊涂的我,语气平和:

「姐姐知道你在学校受欺负了。」

「但是你想想,那么多同学,为什么只欺负你呢?」

十五岁那年,我进入青春发育期。

爸爸的生意也在那年资金链断裂,进而周转不开。

姐姐自告奋勇,将她换下的旧衣留给我穿。

她身材娇小,而我身形高挑,她留下的衣服我穿着也可笑。

与同学争论时,总有人嘲讽我是只会模仿姐姐的学人精:

「陈希,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总是捡着姐姐的衣服穿。」

「你姐可比你漂亮多了,穿她的衣服有什么用。」

我一遍遍解释,却总是百口莫辩,同学们也只是将信将疑。

陈思穿着学校礼仪队的礼服,落落大方地出现在我们班门前:

「希希,姐姐进了学校礼仪队了,这下我的衣服你可没机会穿了。」

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将我学人精的名头彻底坐实。

面对我仅剩的自尊,她的回答温柔又可笑:

「对不起希希,姐姐当时没想那么多。」

「可你穿我的衣服也是事实,你的同学们应该会理解的。」

怎么理解呢?

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只不过是寻了个由头,找一个任意欺凌的对象罢了。

再往后我经历的故事,并不能细想。

越来越多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我仓皇地退了出去。

3

洗手间门外,我听到陆凛和他爸妈的声音。

男人的口吻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陆父有心脏病,一年里几乎有半年以上的时间都在医院特护病房里度过。

我和陆凛在一起的三年,可以说有一半时间在陪护老人中度过。

这回我过生日,老人家特意从国外赶回来。

我心里是感激的。

我捏了捏大衣口袋里还没来得及送过去的特效药,深吸一口气推开大门。

灯光昏暗,他们一时间没注意到我。

陆父咳了几声:

「阿凛,你和陈希她姐姐的事,我和你妈这几天想了很多。」

「陈希这个孩子,心性不行,没有事业,也就是没有主见。」

「虽然照顾了我和你妈几年,但要做我们家儿媳妇,的确差了点。」

我伸出去的手停在空中,手指还捏着那盒特效药。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听到一声惊呼:

「希希,你怎么在这。」

「你爸妈说你中途不舒服,出来透透气,叔叔阿姨走了一圈都没找到你。」

陆母嘴角挂着笑,眼神闪躲,是仓促间想出的借口。

我立在距离他们几步之外的地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越来越冷。

有种无声的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

陆凛不耐烦地挑了挑眉,转身向楼梯间外走。

「等一下,陆凛。」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恍惚间开了口。

一串清脆的高跟鞋声音从走廊那一头延伸过来。

姐姐挽住了陆凛的手,大方又自然:

「怎么了希希?」

「爸妈那边还有话对凛哥说,我出来先拉他进去一趟。」

陆凛沉默着转过身来,眼神冰冷:

「下次再聊,思思那边更重要些。」

他与陈思十分般配,的确比身材高挑些的我看上去更亮眼。

我合上眼眸,只觉得心头有些酸涩,尽可能让自己的声线听上去平和:

「公寓那边,还有些物品要处理。」

「你看是我找人去取,还是…」

陆凛皱了皱眉,刚想开口,却忽然被人打断:

「你是说你和阿凛同居时留下的那些女人用的东西吗?」

陈思的手从他的臂弯里抽出来,惊讶地捂住了嘴唇:

「前些天阿凛带我去过那个小公寓一次,他说有些东西杂乱,我就请了搬家公司丢掉了一些。」

「那个公寓是你租的吗?是小了些,刚进去差点没地方落脚。」

「阿凛说他其实也住不惯那么小的房子,我和他商量了一下,准备搬家了。」

「什么都没剩吗?」

我舔了舔干涩的唇,声线平静的过分。

「还有一些。」

陆凛忽然从陈思身边抽身,眼里有些说不清的情绪:

「有的我留了下来,准备事后寄给你。」

「其实我还有些话想对你说,当初我们…」

陆凛的神色有些焦急,记忆里,他那样的神色我只见过一次。

「不必了,是该丢。」

我擦干净手上的水,轻轻吐出一口气,转头看向姐姐:

「陆凛身上的小毛病还挺多的,一年四季都要喝温水,吃饭一定要六菜一汤,衣服袜子必须要手洗。」

「陆家没有佣人,以后这些活都要交给你做,记得把手上的蓝宝石戒指摘了,小心磨损。」

大概是我的面色太过平静,陈思的脸色渐渐不好看起来。

我却仿若未觉,继续说下去:

「陈老先生有心脏病,每年都要花费六位数以上的进口特效药稳住病情,他不放心外人,需要儿媳妇亲自照顾,想必你都能做到。」

这下轮到陈思着急了。

众目睽睽之下,她强扯出一个温柔的笑,攥紧了陆凛的衣角:

「阿凛,这些你怎么都没告诉过我呢?」

背后传来陆凛轻声安抚她的声音:

「那些都是陈希才去做的,你都可以不必做。」

很快又遭到了陆父陆母的反驳:

「陈希都能做到,思思为什么不行?」

「她把我们当做亲生父母供养,思思也是我们家未来的儿媳,该去做的也要学着做。」

争执中,陆父也来了脾气。

三人齐齐转头看向门口的我。

我将大衣搭在手上,忽然觉得可笑。

这出闹剧,分明主角并不是我,可剧中人却个个看我的脸色。

纷纷打赌,我会多久求和。

4

转过拐角时,我遇见了自己的父母。

他们正偷偷往陈思留下的手提包里塞现金。

见到我来,父亲的面色有些尴尬,但还是轻咳一声,收起了手中的红包。

「希希,你来了。」

「你姐姐说她最近刚租了江边的公寓,手头有点紧,又不好直接找爸妈要钱,所以我和你妈商量着就塞了点。」

我微微后退一步,只觉得父母有些陌生。

「你别多心,爸爸也给你准备了红包。」

他用手摸了摸耳边的头发,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红包。

我接过来,比起给姐姐的那个有些薄。

「爸爸妈妈祝你生日快乐。」

「你姐姐说喜欢陆凛,所以要在你的生日宴上带着他来,爸爸知道不合适,但是拗不过姐姐。」

「我知道。」

爸妈向来拗不过姐姐。

我低着头,忍着鼻子里的酸涩,手里的红包渐渐模糊到看不清。

爸爸的声音有些担忧。

不知过了多久,我偏过头,努力不让他从我的声音里分辨情绪:

「爸,我可能最近会出国。」

他一愣,神色忽然僵硬在脸上。

「是爸爸惹你不开心了,你对爸妈还有怨气?」

「不是。」

我掐灭了他下意识想点燃的香烟。

「之前就有这个打算,只是不方便,现在姐姐和陆凛很好,我也要过得很好。」

听完我的解释,他长叹一口气:

「不是就好,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和你姐姐解释。」

「机票订在什么时候出发?我和你妈去送送你。」

「还有七天。」

「这么快?要不要让你姐姐他们知道?」

「不用了,替我祝他们新婚快乐。」

陆凛,祝你新婚快乐。

我笑的平静,在心头一遍遍的重复。

我想,陆凛和陈思忙着订婚,应该也不希望我这个局外人再次出现。

转身前一秒,我从钱包夹层掏出陆凛和我的自拍照,换上了一张即将出发的机票。

5

陈思邀请我替她在订婚宴上挑选婚纱。

婚纱的裙摆采用了蓬松的蕾丝,在她走动时留下一道美丽的痕迹。

换衣服间隙,她从身后拿出一件婚纱,轻轻放在了我的身前:

「希希,这件其实也很适合你。」

「是挺适合的。」

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天花板上的射灯映照出我苍白的脸庞。

这件婚纱的确很美,我认出它曾经穿在过我的身上。

在一起两年时,我一个人偷偷试穿婚纱,关系很好的女孩小心翼翼地问我:

「希希,你真的要向他求婚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你的时候,我总觉得他在看另一个人。」

那时我摇了摇头,笑着打趣:

「怎么会呢,难不成他还能在看我姐姐?」

一语成真。

当我穿上婚纱,把怀里的玫瑰捧到他面前时。

陆凛以事业为重为由拒绝了我的求婚:

「对不起,现在我只想专心事业,还不能考虑成家。」

游乐园热烈的氛围在一瞬间静止下来。

我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音乐声停止了,一旁捧着礼物的工作人员不知所措地看向我。

我忍着心头的酸涩开口:

「没关系,陆凛,我来等你。」

可我真的等了。

等到三年后的今天,陆家儿媳换成了我姐姐。

包括陆凛本人在内,陆家上下对此一致保持沉默。

也是,又怎么说的清楚呢?

先前二十岁的时光里,父母对姐姐的偏爱让我活的小心翼翼又晦涩。

我贪恋他给我的爱,即使那只是一份虚假的表象。

「希希,这款色号很适合你。」

陈思向我递过来一支黑管口红,我接过,死死攥在手心里。

是陆凛曾经送我的那个色号。

她不以为意,继续转身补妆。

正在这时,手机忽然响起航班的变动信息,以及一条陆凛的短信。

「成年人没必要意气用事。」

「我手里有你的身份信息,托朋友改了你的航班。」

「陈希,再好好想想,我和陈思值不值得你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