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狐

2024-03-19 16:03:434208

1

你相信世间有妖怪吗?

我是南梁最肆意嚣张的公主。

却被一只狐狸,困在了绮丽的梦境之中。

锐利的兽齿咬破我的肌肤。

蓬松的狐尾缠紧我的双腿。

妖异青年附耳低语,

“公主,我想你想得紧呢。”

曾经我欠下的血债。

如今,皆被他食髓知味地,要求偿还。

1.

我叫沈璎,平阳公主。

近日,我常做一个梦。

梦里有一双狭长又深邃的眼瞳,泛着红,妖异无匹。

冰冷的指尖抚遍我的身体,好像还有一条毛茸茸的东西,垫在我背后,不时骚动地擦过我的脊骨。

“公主,我心悦你。”

青年张口,叼住我的颈肉,齿尖锐利,宛若兽牙。

我吃痛蹙眉,下意识骂他,

“蠢货,你属狗的啊。”

青年顿了顿,忽然低笑。

抓住我的手,带我抚上他的头顶。

我摸到了一对柔软的狐狸耳朵。

“公主现在想起我了吗?”

他含笑吻我,底下力度越发加重。

我大汗淋漓,宛若溺水,逃脱不得。

“我与公主前尘未尽,今生亦有缘分……”

“公主,躲不掉的。”

青年埋在我心口,而后,狠狠一咬。

我刷得一下睁开了眼。

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汗涔涔,腿间更是黏腻。

南梁的三月,就已进了夏日,令人燥热难耐。

宫女玉仪进殿,侍候我起身。

“苏小侯爷今日凯旋,给公主送了拜帖。”

我扫了一眼,揉了揉额角,随意说了句,

“放着吧,不必回他。”

玉仪应了一声,命人抬着澡盆进来。

我泡了进去,馥郁的玫瑰花香暂时赶走了身上的腻味。

三个月前,我就开始做这个梦。

我找国师算过一卦,他说瞧不出因果,许是我在胡思乱想。

可那么真实的触感,那么真实的呼吸……

我用力摇头,赶走这些绮念。

玉仪在旁边轻声道,

“今夜,陛下设了苏小侯爷的接风宴。”

“公主可要出席?”

我懒得出声,只点点头。

我的父皇以霸道治国,世人皆道一声暴君。

即便,是凭嚣张霸道出名的我,也不敢轻易忤逆他。

2.

我强撑着疲软的身子,坐到父皇的下首。

一道灼热的目光射向我。

苏小侯爷拿出一只方盒,讨好道,

“此次远征,臣特意带回狼居胥山顶一株红桑花,好花配美人,愿公主笑纳。”

我故作没听见,无视苏铭峦的示好,自顾自倒了杯清酒喝。

苏铭峦的俊脸上露出一丝无措。

父皇神情不悦,厉声道,

“朕听闻红桑五十年一开花,珍贵如灵芝,平阳不喜欢?”

我还没出声,太子沈赟就开始冷嘲热讽,

“平阳这么些年吃穿用度比儿臣还好,哪看得上区区一朵花呀。”

我扫了他一眼,

“比你好怎么了?你管的可真宽。”

沈赟梗直了脖子,强装镇定。

我冷笑,沈赟这个废物东西,也只敢仗着父皇在场挑衅我了。

眼见气氛凝滞,苏铭峦连忙打圆场。

他拍了拍手,命侍从抬上一只巨大的铁笼。

全场寂静,只听到笼中轻微的野兽低吼。

那是一只巨大的白狐狸。

毛发如雪,肌肉健美,眼瞳细长,妖异又泛着红。

此刻,它直勾勾地盯着我。

像极了我梦中的那双眼。

苏铭峦得意道,

“此物是臣在雪山脚下所猎,毛色极好,做成狐裘再好不过。”

“父皇,儿臣想要这只狐狸。”

我淡淡打断苏铭峦。

我想弄清它和我梦魇的关系。

就算要做狐裘,也得做给我。

沈赟脸一抖,不肯放过打压我的机会,忙不迭地道,

“平阳你放肆,父皇还没发话,你怎敢先行索要之!”

父皇不悦地瞥了沈赟一眼。

沉吟片刻,还是准了。

苏铭峦眼睛一亮,借机提出要亲自将狐狸送到我宫中。

沈赟气的牙痒痒,满面嫉妒。

我并不意外。

不然沈赟以为,这么多年,我跋扈的资本是什么?

没抢了他的储君位,都是我大度。

3.

玉仪送来了最新鲜的玫瑰酿。

我靠在美人榻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头狐狸。

狐狸也在盯着我,眼中似有金光闪烁。

真漂亮啊,毛尖都在泛光。

不知会不会像话本聊斋里说的那样,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俊美少年郎?

就像梦中那样,灼热的躯体,绵密的亲吻……

我笑了笑,挥手屏退殿中众人。

只有苏铭峦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我,

“狐兽凶猛,公主千万小心,若有不测,臣随时听召。”

我冷冷看他一眼,

“你再磨蹭,不测的便是你了。”

苏铭峦这才溜了。

我缓缓走近铁笼,白狐伸直了脖子,讨好地蹭了蹭我的掌心。

我拔开塞子,将整瓶玫瑰酿泼在它脸上。

恶意一笑,

“喜欢吗。”

白狐眨眨眼,下一刻,竟爆开一团白烟。

我被呛得咳嗽几声,方看清白狐变成了个白衣青年。

薄薄的衣衫遮不住他满身漂亮的肌肉,胸膛开阔,宽肩窄腰,是不输武人的身材。

偏偏,一张脸也好看得要命。

我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的眼睛,狭长深邃,翻涌着泼天的爱欲。

青年脸庞湿漉,玫瑰酿的汁液顺着他脸侧下滑,落入衣襟。

令人遐想。

我捏住青年的下巴,逗弄小宠般嘬了嘬。

“喂,狐狸,你还没回答本宫的问题。”

“喜欢本宫这么对你吗?说话。”

4.

青年无辜地看着我,眼眸湿漉。

随后,他点点头,声音暗哑,

“公主怎么待我,我都喜欢。”

我笑得更开心,伸出指尖,刮了一点他脸上的玫瑰酿。

送入唇中,品了品。

青年盯着我,眸中暗色翻滚,

“公主,我名云昇,是天山雪狐一脉第三百代族长。”

我心无波澜。

却忍不住笑他笨。

既然在天山待得好好的,何苦被人绑到异乡,孤苦伶仃。

纵然是个妖狐,还不是被困在凡人的笼子里。

想着,便忍不住轻吐一句,

“蠢货,真傻。”

云昇目光直白,垂头,虔诚地亲吻我的手背,

“我等了公主许多年,所幸心愿得偿,时光不虚。”

我不解皱眉。

想起他在梦中说的那些话。

什么前尘今生,只是想一想,我就要烦透了。

我努了努嘴,问他,

“为什么要进本宫梦中?”

云昇神色一黯,

“百年岁月孤寂,唯有入公主梦境,聊解相思愁。”

我嗤笑,精心打磨过的指甲狠狠刺进他的脖颈。

甚至感受到了,那突突跳动的血管,汩汩流过的血液。

心底突然充斥一股疯狂,像是嗜血的冲动。

云昇一怔,随即眼尾赤红更浓,仿佛是到了一个极兴奋的点。

甚至,蠢蠢欲动跪地想要破笼而出,

“公主……”

我感到些反胃,不愿轻易遂了云昇的求欢。

随即狠狠在他脸上扇了一掌。

“少用你这副表情看本宫,真恶心。”

云昇愣了愣,神情略有委屈。

像只被人豢养的小犬般,伸出舌尖,舔吻了一下我的手心。

满满的讨好。

看着就憋屈。

我忽然很烦,唤玉仪进来,指着笼子道,

“把他放到偏殿,派人盯紧。”

“一只臭狐狸,就得好好教教他规矩!”

5.

那夜,我破天荒地没有做梦。

因为云昇直接上了我的榻。

他露出了狐狸尾巴。

毛茸茸的,又大又扎。

他从我后腰缠过来的时候,我几乎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只是下意识地,揪住了云昇的狐狸耳朵,微喘着气,

“你又来了。”

云昇轻哼出声,身躯炙热,结实的肌肉紧紧贴着我。

他一边吻我的脖颈,一边故作委屈,

“公主饿了我一天,我都乏力了。”

我翻了个白眼,谁信。

“公主轻些,我不舒服。”

他故意说得不清不楚,令人遐想。

狐尾则不安分地,在我脊骨上扫来扫去。

特别痒。

浑身上下,都很痒。

我差点丢了理智,彻底浸入无边欲潮。

直到那一刻,云昇张嘴,咬上我的后颈。

就像是野兽在捕获猎物后,标记一般。

利齿带来的疼痛让我瞬间清醒,我狠狠在他胸膛上推了一把。

“放肆!”

云昇像是没料到我会突然叫停,俊脸上有些怔忡和伤心。

他眼眸低敛,垂首,很委屈,

“公主厌我?方才,您明明也极受用。”

我定定看着他,胸口郁气集结,终是冷冷吐出一句,

“你也配管本宫。”

云昇一愣,狭长的瞳中瞬间盈满泪花,怪可怜见的。

然而我不为所动,扯过薄被盖住胸口,下逐客令,

“滚出去。”

6.

次日,玉仪来报,云昇将自己锁在柴房,不吃不喝,自行禁足。

我小口喝着粥,听后情绪并无波动。

随他去好了。

反正一只活了几百年的狐狸,怎么说,也不会把自个儿饿死。

“公主。”

一道明朗轻快的男声传来。

苏铭峦手上拎着一个酒坛,春风满面地朝我走来。

我拧眉瞪了玉仪一眼,面如止水,

“我宫中守卫就这般松懈?什么猫猫狗狗都能进来了。”

玉仪垂首,小声辩解,

“公主息怒,是陛下的意思。”

我抿了抿唇,扭头看向苏铭峦,耐着性子问好,

“苏小侯爷有何贵干?”

全当是给我父皇面子。

闻言,苏铭峦神色一喜,连忙举起手中酒坛,

“你喜欢玫瑰酿,便特意从我家中冰窖取了些,这个时节的玫瑰酿最新鲜了。”

我淡淡应了声。

苏铭峦却大摇大摆地坐下,像一条摇着尾巴的小狗般,灼灼盯着我。

“阿璎,走之前我们说好的,若我凯旋归来,你便接受我的婚书。”

他脸一红,陡然羞涩,

“斯人已归,不知卿卿可愿否?”

我想了想,好像确实是有这么回事。

苏铭峦出征那天,缠着我喝了半日的酒。

他醉醺醺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要我答应嫁他。

我怕他把这些腌臜蹭我身上,只好敷衍地嗯了一声。

没想到三个月过去,苏铭峦还念念不忘。

我拨了拨鬓角碎发,音色淡淡,

“真的假的,本宫怎么不记得?”

苏铭峦一愣,随即俊脸通红,错愕又焦急,

“阿璎,你,你怎么……”

我打住他,面色微冷,

“本宫的闺名也是你能唤的?不想活了。”

看着苏铭峦受伤的表情,我心底也划过一丝不忍。

虽然和他相识十年,但我向来不喜他。

他太笨,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别人只消一看,就明白他打的什么主意。

苏铭峦不知,这在世家大族里,算是个致命错处。

没人会夸奖他的单纯,只会觉得他蠢。

如果做他的妻子,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被他拖下水了。

父皇虽默许他来找我,也不过是想借机稳住苏家的兵权。

不过这些话,同苏铭峦说了,他也不懂。

玉仪突然进殿,附在我耳边道,

“公主,那只狐狸好像生病了,浑身烫得吓人,已经晕了过去,您看……”

我睫毛轻颤了颤,叹了口气,

“那就去看看。”

苏铭峦想跟来,被我一个眼神挡了回去。

7.

阴冷的柴房内,白衣青年蜷缩在茅草中。

妖异的俊脸泛着潮红,眉尖紧缩,像是被梦魇住了。

衣襟微微敞开,显露小片胸膛。

我居高临下地瞧了云昇一会儿,方对玉仪道,

“既然病了,就叫人来给他看看。”

玉仪领命而去。

我蹲下,用力拍了拍云昇的脸,嗤笑道,

“再跟我装?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

云昇睁眼,冲我微笑,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公主。”

果然。

我心中讥诮,不过诈他一诈,倒真阴差阳错说中了。

蠢货。

我好整以暇地盯着他,

“费心机请我来,想做什么?”

云昇起身,直勾勾地看我,

“方才我都听到了。”

“公主,不要答应他。”

我挑眉,

“你说苏铭峦?”

云昇点头。

我抿了抿唇,鬼使神差又说了一句,

“我本来,也没想答应他。”

闻言,云昇微笑,看起来很欢喜。

至夜,我将云昇放出了柴房。

我在他脖颈上套了一条纯金项圈,链条和钥匙攥在掌中。

斜倚着美人靠,我肆无忌惮地看云昇的身躯。

他的脸微红,额角有薄汗,看起来颇隐忍。

我好整以暇,循循善诱,

“三个月前,本宫开始做一个梦。”

“梦中如何,你我都心知肚明。”

“正巧,苏铭峦也是三个月前出征北地的。”

“本宫很难不信,这里面有什么关系。”

云昇沉默不语,细长的狐狸眼却紧紧盯着我。

和无数个梦中的那双眼睛,重合了。

我轻嗤一声,狠狠拽了一把链条。

云昇被我扯得歪了歪身子,狐耳抖了抖,目光很无辜。

我捏住他的下颚,逐渐收紧。

云昇瞳中水光潋滟,艳丽逼人。

我凑近他,轻声问,

“所以,不打算解释一下吗,狐狸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