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夫君的生辰宴上，我准备了一支北戎舞。

不曾想，奏乐的竟是王爷遗孀季云娇。

她毫不在意大家如何议论她这个寡妇。

夫君却面色紧绷：「吾妻蒲柳之姿，怎配让季夫人为其伴曲！」

我原本以为是夫君自知己量不敢僭越。

后来得知，当初被季云娇的琴声迷的神魂颠倒、想娶她为妻的人是他。

01

与沈靖川成婚一年有余。

为贺他生辰，我特地准备了这支北戎舞。

他曾说我一袭红色衣裙，随着琴声翩翩起舞的样子最令他心动不已。

每次他看我跳舞时的眼神也最为炽热。

高朋满座，我穿着大家从未见过的异族服饰出现，引来宾客的连连赞叹。

「阿蛮妹妹的这身衣装真是独特，但着实漂亮。」

「姐姐有所不知，这是北戎女子特有的服饰，也只有她才能穿出如此韵味。」

「两位姐姐只知阿蛮是北戎女子，却不知她的舞姿也是一绝吧！借沈将军的光，我们今日能一睹风采了。」

沈靖川看向我时目光如炬，含情脉脉的微笑着。

然而奏乐者登场时，整个宴会的空气都凝固了，大家满脸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王爷的遗孀季云娇手捧着胡琴走到了宴厅的中央。

沈靖川面色紧绷，立刻起身走到我身旁：「吾妻蒲柳之姿，怎配让王妃为其伴曲！」

我一头雾水。

沈府与她并无交集，不知她为何会出现在夫君的生辰宴上，甚至自降身份来奏乐。

「本夫人是为恭贺沈将军的生辰而来，想为沈将军献上你最爱的曲子，并不是来给萧女伴曲的。」

季云娇昂着头，丝毫不在意众人的目光，也不在乎大家如何议论她这个寡妇。

此时的氛围中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尴尬。

沈靖川脸色异常阴沉：「王妃的美意沈某愧不敢当，我最爱的当属我夫人的北戎舞，可要坐下欣赏？」

季云娇像是料到了沈靖川的回答，想来献曲也并不是她的真实目的。

「也罢，是我不合时宜了，那便改日吧，沈将军想听何时都可以。」

她手捧着琴贪婪又谄媚的盯着沈靖川，与我擦身而过时冲我挑衅一笑，既而离去。

众宾客窃窃私语，声音小到我听不出谈论的内容，却感觉极为刺耳。

沈靖川拉着我的手，讨好般的低声道：「阿蛮不必理会旁人，这只是个意外，为夫还等着看你的北戎舞呢！」

霎时间我觉得自己的这身精心装扮，犹如一只跳梁小丑。

「沈靖川，我们并未宴请季夫人，她为何会知晓今日是你的生辰？为何会知晓你最爱的曲子？」

沈靖川支支吾吾的，说的不太清楚。

02

我的兴致全无，向各位宾客致歉便独自回了院里。

心里沉闷不解，便唤来了芹娘：「嬷嬷，您是看着将军长大的，可知他与季云娇是否相识？」

芹娘怔愣了一下，吞吞吐吐道：「将军与季小姐是有段过去，将军当初想娶她为妻，可季小姐的家族瞧不上咱们沈家，所以拆散了二人，将季夫人嫁给了王爷。」

「后来将军就遇到了夫人，你们刚成婚时王爷就病死了，季夫人就成了寡妇。」

我的心犹如被巨石压着喘不过气。

「芹娘，你如实告诉我，他们是如何相识相恋的？」

芹娘看着我逼问的眼神，声音有些颤抖。

「季小姐才华卓然最擅抚琴，曾在将军的及冠之礼上为他弹奏了北戎曲，将军便对她一见钟情，两人也因此互生情愫。」

原来沈靖川最爱的不是北戎舞，而是这支舞的伴曲。

他每次看我跳舞时虽满眼的喜爱，但注意力都在曲子上，他看着我却回忆着他和季云娇的过往。

我自以为的两心相许不过是为了满足他求而不得的心，做一个替代品而已。

心脏被揪的生疼，眼眶也隐隐的发酸。

身后传来了沈靖川厉声斥责下人的声音，一个小厮扑通跪在我面前。

「夫人，宴请帖子是小的发到季夫人府上的，是小的搞混了名单，此事与将军无关啊。」

「夫人别误会了将军，请责罚小的吧，小的万死难辞其咎。」

我不为所动，冷笑一声。

沈靖川便朝小厮当胸一脚，大声呵斥：「谁允许你自作主张的！伤了我与夫人的情谊，应将你乱鞭打死！」说罢他便扬起了手中的鞭子。

我猛地站起来制止他。

「够了沈靖川！别在我面前演戏了。」

他见我如此反应，又看到芹娘心虚的低沉着头，似乎明白了什么，便屏退了下人。

03

我的心里满是失望。

「怎么，你的戏唱不下去了？」

「季夫人本就知道今日是你生辰，你本就喜爱她的北戎曲，那你为何还要娶我为妻羞辱我，把我骗得像个傻子。」

沈靖川急切的解释道：「阿蛮，不是这样的，我和季云娇不过是露水情缘，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那曲子不过是少时心性听着取乐，自从我在北戎遇见你，我的心里就只有你一人。」

「王爷已故，想必季云娇孤身一人是想攀些昔日旧情，所以才有今日之举，但如你所见我并未理会她。」

我的双睫微微颤抖，内心在不断的挣扎。

他将我揽入怀中，温声细语：「我早该向你坦白此事，但我害怕你会不高兴，怕你会介意我的过去，更怕你会因此事而离开我。」

「我喜爱你，便珍惜你，所以越来越没有勇气说出口。」

「我没想欺骗你，但此事确实是我的错，让你受委屈了。」

他抱着我的双臂逐渐收紧，生怕我不相信他。

我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梳理着思绪。

与夫君成婚这一年多，他其实对我是极好的。

初来大魏，我有诸多不适经常思念家乡，夫君每天都会想尽办法逗我开心。

我相信他是真心待我的。

可如今夫君面对昔日求而不得的季云娇，难免不会心神荡漾。

况且季云娇的出现分明是蓄谋已久，她看向夫君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欲望。

季云娇如此不在意自己是王爷遗孀的身份，不在意他人的指指点点，便不会只是出现在宴会上挑衅我这么简单。

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她这招破釜沉舟玩的很高明。

04

翌日清晨，我与夫君得陛下急召早早去了宫里。

陛下训斥了夫君，说京城中流言四起，大家都在议论沈靖川和季云娇早有私情。

按大魏祖宗法制，王爷病逝后本该让季夫人去守皇陵。

可季家有护国之功，季家只有季云娇这一个女儿，陛下不想得罪季家，所以决定顺水推舟让季云娇改嫁给沈靖川。

而让我一同前去宫中，是为了告诫我不要善妒并善待季夫人。

回到沈府，我一言不发。

沈靖川靠近我，满脸的愧疚和心虚。

「阿蛮，委屈你了，可是陛下赐婚，我总不能违抗圣旨。我保证季云娇嫁来府上就当她不存在，我不会让她影响我们的。」

我没想到他会如此坦然的接受这门婚事。

「沈靖川，你可还记得你在北戎求娶我时，许下此生唯我一人的誓言？你既然要娶季云娇，那我们便和离。」

话音刚落，他眉头紧锁，眼神中充满了恐慌和不安。

「阿蛮，我知道你只是在跟我闹脾气。」

我斩钉截铁道：「我是认真的。」

「萧阿蛮！你休想！」沈靖川突然对我发火。

「你已经嫁给我了，这是大魏不是北戎，我不可能像你们北戎男人一般只娶一妻，别把你那些北戎风气搬到大魏来！」

「沈靖川，你混蛋！」

我心生怒火，不停的用拳头打在他身上。

他握住我的双腕，将我的手反扣到身后。

我的身体紧紧的贴着他的胸膛。

接着他寒漠的唇欺压似的吻着我，我不停的挣扎反抗。

他又一把抱起我，将我扔在床榻上，然后整个人向我扑过来，解我的衣带。

和沈靖川成婚以来，还从未听过他亲口违背誓言，也从未受过他如此粗暴的对待。

情急之下我拔下头上的发簪，刺入了他的肩膀。

他闷哼一声，蓦然停住了粗鲁的动作，在我耳边低沉着声音。

「阿蛮，只要你能解气怎么罚我都好。」

我抑制不住心中的委屈，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一颗颗滚落而下。

这时，门外传来季云娇的声音：「靖川，你在里面吗？」

我整理着凌乱的衣衫，她未得允许便擅自推门而入。

05

「谁让你进来的！」沈靖川呵斥了季云娇。

季云娇看到他的肩膀受了伤，一副惊恐又心疼不已的样子。

「靖川，你受伤了？」

「都是我不好，害你被阿蛮妹妹责备，妹妹心里有气那便让她罚我吧。」

说罢她便哭哭啼啼的跪在我面前。

「妹妹别气坏了身子，你对我要打要罚都使得的，但求你别再伤害靖川。」

季云娇如此又当又立的做派当真让我觉得恶心，京中的流言分明就是她散播出去的。

「季夫人严重了，我们夫妻之间小打小闹我是知道分寸的。」

「倒是你未得允许便闯入我的房间，难道就是为了在我面前扮委屈吗？」

沈靖川站在一旁不语。

季云娇又摆出柔弱姿态，「阿蛮妹妹，我是来向你和靖川赔罪的，我真的无意插足你们的感情，可我父亲一片爱女之心，他怕我后半辈子要苦守皇陵，所以才如此安排。」

「妹妹放心好了，我不会和你抢靖川的，只是我真的不想下半辈子都守在皇陵。」

她哭起来倒真是惹人怜爱，那双眼睛仿佛能触动人心最柔软的部分。

沈靖川于心不忍将她扶起来，她便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倒在他的怀里。

我上前将他们拉开，「夫君还是知些分寸吧，是觉得京城里的闲话传的不够厉害吗？」

「你去把伤口处理一下，我和季夫人好好聊聊。」

他垂眸避开了季云娇的目光，捂着伤口离开了屋子。

沈靖川刚走，季云娇便冷笑一声。

「妹妹好大的威风，你以为靖川是真的喜爱你吗？你可别忘了，当初与他相知相许的人是我，他的心里始终有我一席之地。」

我轻蔑的看着她，「当初是季夫人选择嫁给王爷的，现在你不想守皇陵，才找我夫君来接盘。你这等见风转舵的人世间当真少有，真羡慕你脸上的皮肤，保养的可真厚。」

季云娇的身体微微颤抖，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愤怒。

「那便走着瞧，看看靖川是喜爱你多一些还是喜爱我多一些。」

06

数日后，陛下正式赐婚，沈靖川迎娶季云娇入府。

洞房花烛夜，我的心里难过至极。

忽想起和沈靖川最初相识的时候，他带着军队行至北戎，风沙天气他和军队走散了。

我遇见他时，他昏迷在沙漠里，那时沙子将他整个人都覆盖住了。

我救了他一命，他醒来时便问我叫什么名字，说等他打了胜仗便回北戎迎娶我。

我以为他只是感念我救他之恩，没想到数月后他真的来北戎提亲。

北戎不似大魏，北戎的女子地位尊贵，决不允许二女共侍一夫。

夫君为娶我为妻，跪在我阿父面前发誓，绝不违背北戎的祖制。

我们在北戎成婚，婚礼那天我一袭红装，为他跳了一支北戎舞。

我永远记得他看着我真挚又盈满了爱意的眼神。

后来我随夫君来了大魏，他知我思念家乡，便在沈府为我建造了一座北戎小院，见我食不下咽，还派人去北戎请了厨子来府中为我做膳食。

正回忆着过去的种种，沈靖川来了我房里。

他推开门走进来，一身华丽的大红婚服，烛光照耀着他俊朗的面庞，我的心里越来越难过。

「你穿着婚服来我房里干嘛，不是应该和季云娇洞房花烛吗。」

他缓缓走到我面前，解开腰带脱下一身婚服扔到了地上，然后将我抱入怀中。

「阿蛮不喜欢，我就不穿了。别生气了，今晚我留下来陪你好不好。」

我的手顿在空气中，很想抱抱他。

可又想到他已经娶了季云娇，他背弃了在北戎求娶我时许下的誓言。

但陛下赐婚他确实违抗不得，成婚以来他对我的好也历历在目。

我的心很疼很疼，好像被很多只手向四面八方拉扯着。

我在心里默默对他说：「沈靖川，你再多哄哄我，我就原谅你了。」

内心挣扎间，骤然听到外面小厮来报：「将军，季夫人的手血流不止，正跪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