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状元那日,一纸诏书下来,将我赐婚与病弱小侯爷。
十年寒窗苦读,一朝沦为全盛京笑柄。
送入洞房后,小侯爷掩唇咳嗽,咳得面红耳赤。
咳完了问:「你在上,我在下?」
什么上上下下?
我冷漠地点了头。
当夜,小侯爷体力不济,昏死了过去。
1
轿子外锣鼓喧天,唢呐声声。
街上人头攒动,均是看热闹的百姓。
谁都知这轿子里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此次科考的状元郞。
只因那皇帝老儿信了西域来的算命道士,说他外孙病疾缠身,只需找个人冲喜,包他药到病除。
通过占卜得知,能救他外孙之人,乃文曲星转世。
是以殿试成绩一出,老皇帝就立刻拟了一纸诏书,丢给了新状元郎。
也就是我,苏长暮。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纸诏书天下知。
好好的状元郎,本该如日方升,鹏程万里,却要委身于一个男子之下。
谁不笑话?
且,此人体弱多病,大夫断定活不过二十岁。
他如今已有十八。
也就是说,我还有两年便要丧夫了。
可喜可贺。
「哎哟郎君莫要这样说,您是来冲喜的,小侯爷自然会长命百岁,寿比南山。」
看着急跳脚的红娘,我嗤笑一声:「杨妈妈说得是。」
心却在想,这无非是迷信罢了。病弱之躯,从小到大都无法根治,还能因着一场婚姻而产生变数不成。
因着我是男子,并不用盖红盖头,轿子到侯府门口,下轿便见着了长身玉立在阶上的新郎官儿。
小侯爷,沈折钧。
腰板挺直没一会,面上血色已是褪了干净。
这身子骨羸弱得仿佛风一吹便倒。
我由他牵着红绫入府。
拜堂成了亲,须由新郎抱着“新娘”入洞房。
沈折钧哪里抱得动我?
在众人或看热闹,或幸灾乐祸中,沈父大手一挥:「你二人已是夫妻,还用得着分谁抱谁。」
转头问我:「苏状元,你可抱得动犬子?」
2
看了眼约莫八尺之人,我心里有些抗拒,但还是点了头。
本以为将人抱起要费好大力,沈折钧却比想象中不知轻了多少。
没使大多力便打横抱了起来。
太瘦了。
我鬼使神差掂了下。
而后,怀里的人双手立即攀住了我的脖子,许是因着担心掉下去,身子还微颤了颤。
抬眼看去,正正与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对上。
他不躲不避,好奇地瞧着我。
还是头次与人这样近距离面对面接触,我不自然地别开头,抱着他去了喜房。
喝合卺酒时,沈折钧只抿了下。
只这一下,便叫他好一通咳嗽。
下人端来汤药,他不喝,反倒推远了。
「小侯爷,您……您别为难小的,“夫人”说了,您不喝药,就要杖打小的十个板子。」
沈折钧靠在床头,脸色不大好:「那还等什么,还不快去领罚?」
闻言,下人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哆哆嗦嗦道:
「小侯爷,小的……小的怕疼……」
方才还一脸「谁爱喝谁喝」的人立马改了口:「好好好,我喝。」
下人一喜,忙起来端了药碗给他。
这是摸透他性子软,把人拿捏死了。
沈折钧捏着鼻子,一口喝光。
下人欢欢喜喜拿着空碗去领赏,他在榻上苦得脸皱成一团,面色更惨白了。
迟疑了下,我倒了杯温水递去。
他一个劲地道谢,拿过去,仰头吨吨吨喝了个干净。
传言这个小侯爷脾性卑劣,狠厉无情,当年在学堂里闹了不少事,还杀了人。
又因其父是赫赫有名的咬虎将军,其母是当今圣上的亲姐姐,是以人人避之不及,无人敢跟他叫板,受了不公也只能忍气吞声。
不过自从两年前不小心落了次水,高烧不退,险些丢了条命后,他便跟变了个人似的,待人和和气气,地上一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
有人说他这是在给自己积善德,也有人说他烧坏了脑子。
说什么的都有,可沈折钧的确变了个人。
最高兴的莫过于他老子,否则是不会让皇上做出给他娶“男妻”冲喜的荒唐事的。
「你叫什么?」
沈折钧一双漂亮的眸子打量着我。
我淡声回:「苏长暮。」
「好名字。」他说,「我叫沈折钧。」
说罢,一番好咳嗽。
咳得面红耳赤。
咳完了问:「我在下,你在上?」
这是何意?
沈折钧:「我做1,你做0?」
什么上上下下,一一零零的?
不想显得自己无知,我冷漠地点了头。
3
大眼瞪小眼半天。
沈钧折轻咳了下,虽是掩了唇,我分明看到他笑了。
什么意思?
我可是需要做什么?
只见沈折钧往床里侧挪去,再拍拍身侧。
他眼底分明还隐着笑意。
「长暮上来吧。」
本就抗拒同男子行房事,一听他这话,我下意识捏紧了手。
男子和男子……
不行!
沈折钧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笑意更甚。
他无辜地眨眨眼,「长暮不想与我同床共枕吗?」
岂止是不想,若不是害怕抗旨掉脑袋,我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长暮别怕,我不碰你。」
我诧异看着眼前男子,对方唇角含笑,痞里痞气没个正形。
姑且信他一回。
他一个病秧子,应当不会对我做出什么。
秉着这种念想,我慢吞吞上了榻。
沈折钧果然没有对我做什么,他只是自己动了。
翻了好几个身,床板吱呀吱呀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才消停下来。
许久没有听到动静,我侧头去看,才发现人已经闭上了眼。
累昏过去了。
次日一早,问安时沈父沈母一脸慈爱地看着我。
问昨日可累着了,还让下人熬了鸡汤补身子。
我讷讷接过,才惊觉昨夜外头有人在偷听。
是以沈折钧才做出那番举动。
一旁的沈折钧被下人裹得严严实实,手里头还捧着暖手炉。
面若冠玉,像枝轻易便能摧折的芍花。
见我看来,他对我眨了下眼。
我心口被什么烫了下,又觉着别扭,忙把脸别开。
便是又听到低低的笑声。
像贴着耳侧,耳根子麻痒得紧。
4
沈折钧一日三顿药,身子却不见好转。
这冲喜一说,根本就是假的。
我任职前夕,沈折钧说要庆祝一番,裹着厚厚的锦衣,亲自去了一趟膳房。
一个时辰回来,将我带去了堂屋。
还未进门,便闻到了空气中漂浮的菜香。
沈父出门还未归,堂屋里只坐着沈母和沈折钧的妹妹沈千梨。
他们面前摆着炭火,炭火上架着锅,锅中是热气腾腾的吃食。
沈折钧给这些菜取了个名字。
「麻辣烫。」
沈母说这是他自创的。
在我看来,不过是将所有菜品搭着面一起煮罢了。
「“嫂子”今天多吃了碗,以后哥哥要经常做麻辣烫给嫂子吃。」
十三岁的沈千梨一语道破。
我尴尬得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吃,正当要放下碗筷时,沈折钧竟也爽快应下了。
沈父来得不是时候,倒也不嫌弃,拿了下人摆好的碗筷便大喇喇坐下大快朵颐起来。
沈折钧调侃他爹,他爹一边呛回去,一边吃得乐呵。
一旁的沈母和沈千梨时不时帮腔,一家子和乐融融,末了不忘带我闲谈。
我自小无父无母,寄人篱下。
伯父伯母待我不薄,家中虽有不少儿女,吃穿却从不少我那份,此次又攒了好些银子做盘缠,送我进京赶考。
出门已有半年,同他们来回不下多封家书。
每回都报喜不报忧,甚至没有告知他们,我嫁作“人妻”一事。
可不待我说,中状元后官府遣人快马加鞭到了我家中,连同我嫁给景安侯之子一事一并带了过去。
今日收到伯父来信,说伯母知道后夜不能寐,整宿整宿掉泪。
问我可安好,可有被人欺负。
他们处理好家中事,不日便动身来京城,此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就算撞破头颅,他们也要让皇上收回成命。
读完家书,我伤心了好半天。
可此时此刻,那些情绪都不见了。
这世道本就不公,可我遇到的,都是好人。
5
明日要进宫任职,今日要好生梳洗一番。
我回到厢房时,发丝仍滴着水。
沈折钧靠在床头,被褥盖到腹部,手里拿着书在读。
瞧见我进来,他便将手头的书搁在一旁,下了榻,从下人手中拿了布巾过来。
给我擦头发。
「……」我惊得要躲开,「不用,我自己来。」
还未躲开,便被布巾兜头罩住。
再是一双手按在布巾上,轻轻擦拭。
「娘说她沐濯后都是爹帮她擦干的,作为夫君我也该这么做。」
我只觉耳根子发烫,僵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待他擦了半盏茶,叫下人抬了一台木架和炭盆进来。
这是作甚?
刚疑惑,就见沈折钧拿了一个前窄后宽的木筒过来,让我坐在凳子上。
不知哪来的风,呼呼对着我的发吹,还是暖的。
沈折钧白净修长的手指拨弄我的发丝,动作轻柔,像是对待一个深爱的妻子。
他靠得很近,身上的药香丝丝缕缕飘入鼻中。
站这么一会,他便累了。
不待下人上来接过活,他忽然抬了脚,跨坐在我的腿上。
歉意一笑:「不好意思,我站不住了,借用一下你的腿。」
而后,面对面给我吹发。
「……」我傻了眼。
下人也傻了眼。
面面相觑后不约而同捂嘴偷乐。
我如同新生婴儿,手脚无处安放,只愣愣被迫接受对方的摆弄。
耳边有呼呼的风声,头顶有轻柔的触感,抬眼就能看到对方凸起的喉结,与泛着粉的肌肤。
像是一场凌迟。
不知过了多久风声才停止,他替我整理好青丝,起身时还撑了下我的肩。
下人将东西拿出去,屋中只剩我二人。
我起了身,叫他回去躺着。
沈折钧听话得很,爬上床躺下。
见他不盖被褥,我迟疑着过去捞了被褥过来,替他盖好。
「谢谢长暮。」
我顿了下,到底说不出「我应该的」这句话来,只闷闷点了头。
沈折钧看着我笑。
他尤其爱笑,好似什么事都能叫他高兴。
想到什么,他往里侧挪去。
「长暮也上来吧。」
现下天色还早,我还想多看一会书,可见他含着期待的眸子,我莫名就应了。
不知他在期待什么。
一上榻,我便被他双手环住了腰。
「冷,长暮给我抱抱。」
我再一次僵住身子。
沈折钧结实滚烫的身躯贴紧我,将头埋进我的颈窝中,拱了两下,青丝带来瘙痒。
喷洒在锁骨上的气息存在感更甚。
已入了深秋,夜间的确很冷。
他身子羸弱,受不得寒,即便屋中有炭火,也到底暖不了多少。
这样抱着取暖是最好的法子。
可,一个男人这般抱着自己,太诡异了。
我努力让自己放松身体,呼吸却愈发粗重。
忽听沈折钧道:「我娘晚上都这么抱着我爹睡的,咱俩现在是夫妻了,我抱一下长暮应该不会不给吧?」
「……」我摇头。
又觉着诚意不够,抬手放在了他腰上。
而后,听到他低低的笑声。
滚烫的气息落在皮肤上,引得一阵颤栗。
沈折钧问:「以后都这样抱着睡,可以吗长暮?」
顿了下,我道:「好。」
我们是夫妻。
再怎么不愿承认,这也是事实。
且,他也活不久了。
抱便抱吧。
他怎的这么暖,腰也软……
6
从皇宫出来,已是酉时。
马车停在沈府前,刚下车便瞧见站在门口,满脸忧愁的沈母。
问了才知,沈折钧同昔日同窗去了挽香堂。
沈母已叫下人去把他寻回,可去了半天也不见个人回来。
本想着再不回她便亲自去把人捉回来,却碰到我回来了。
安抚她后,我又被迫上了马车,去了挽香堂。
那是全盛京最大的青楼,也是众多男女日日流连忘返的销金窟。
谁去了都不觉新奇,不过沈折钧……
他那样的身子,只怕是无福消受,干叫父母着急。
找到沈折钧时,他正在二楼看人博戏。
沈折钧穿得比平日多了些,却不显臃厚肿肥,手里捧着暖手炉,像只兔子似的乖乖巧巧坐在那。
众人高呼吆喝,只有他最安静。
身后的手下抱着剑,时不时同他搭话,看起来比他兴致都还高。
身边又无花妓与小倌作陪,他来此作甚?
见到我,沈折钧眼睛亮起,朝我小弧度摆手,脸上洋溢着不加掩饰的笑。
「长暮是来找我的吗?」
我点头,又补充:「是沈夫人叫我来的。」
沈折钧眉眼弯弯道:「长暮不用担心我,我已是有夫之夫,不会乱来的。」
谁担心这个了?
耳根子烫了下,我忙问他何时回去。
沈折钧的手从袖袍下伸出,勾住住了我的手指,晃了晃。
「长暮拉我起来。」
随着他这一勾,好似勾到了心尖。
颤了下,收缩,再膨胀。
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好奇地探出头来观望。
我将这莹润如玉的手握紧,使了力将人拉起。
沈折钧又将手拢进衣袖中,我同他在众人怪异的目光中出了挽香堂。
上了车,沈折钧忽然靠过来,枕在了我的肩上。
「长暮怪不怪我到这种地方来?」
丝丝缕缕的药香又入鼻中。
空间本就狭小,我要透不过气来。
是以听到沈折钧问话时,脑子转了会才反应过来。
我怪他作甚?
我不是女子,满足不了他,他去寻欢作乐再正常不过。
再者,我又不在意……
想了下在挽香堂见到的是他同别人在榻上缠绵的场面,我只好悄悄收回了心中所想。
是在意的,他好歹是我夫君。
「不怪。」顿了下,「不过小侯爷身子弱,今后少去为好。」
「嗯,听长暮的。」
他拿起我的手指把玩,「我没去过挽香堂,有点好奇,以后都不去了。」
指腹微痒,我想抽回手,但又觉着贸然抽回不大好。
便让他玩了会。
玩着玩着,沈折钧五指滑入我的指缝中。
十指相扣,一路上再没松开。
「……」
7
晚秋,沈折钧大病一场。
汤汤水水皆入不了腹,一吃便吐,整个人瘦得脱形。
即便如此,他仍是喜欢对我笑。
「长暮,怎么苦着一张脸?」
他揶揄:「是不是舍不得我?」
我没说舍不舍得,只把被子掖好。
手被他拢入掌心中。
他的掌心温热滚烫,湿汗黏腻,没什么力气。
让握了会,我再将他的手放入被褥中。
沈折钧双手又抱住我,整个人小鸟依人般在我怀里取暖。
八尺男儿,做这些动作时却一点也不违和。
天上飘起细细白雪时,沈折钧身子养好了些,嚷着要出去看雪。
下人将他裹得只剩了颗脑袋,连脖子也不见了,这才放心将他放出门。
不过也只在廊下看看罢了。
「长暮,我想要雪人。」
他还挺不客气。
我到了庭院中,和下人们一起给他堆了个半人高的雪人。
被冻得面红耳赤,五指僵硬。
见了雪人的模样,沈折钧却是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我本该恼怒的。
却不知为何,见他笑了,心里头也跟着欢喜。
寒冬过去,春光正盛。
沈折钧气色好了许多。
沈母要和好姐妹去踏青,叫我们到沈氏名下的山庄小住几日,那儿景色怡人,适合养病。
正值休沐,我便陪同沈折钧一道儿去。
山庄处处可见花红柳绿,风光无限好。
这儿最出名的,还是温泉。
沈折钧拉着我一同去泡。
稀里糊涂剥光入了水中,再想上去已是不可能。
沈折钧裸着上身,隐在氤氲中,享受得很。
不消片刻,他白玉般的肌肤便被温水烫热烫红,整个人如同刚出笼的包子,软得不像话。
他餍足地眯着眼,向我看来,眸中波光潋滟。
「长暮,你离我好远。」
有点委屈。
我挪步过去。
还未到他身前,水中一只手忽地穿过来,将我捞了过去。
猝不及防相撞。
沈折钧在我耳边道:「长暮,夫妻要做的那些事,你明白吗?」
我推他肩的手忍不住颤了下。
夫妻,自然是要做亲密之事。
沈折钧退开,低头望着我,眼中含着宠溺的笑。
我烧着脸别开头。
耳边传来低低的笑声,再是脸颊被捏了下。
「要滴血了。」
滴血?
我下意识抬手摸脸。
沈折钧又笑:「我是说,长暮的脸好红,红得像是要滴血。」
不待我作何反应,便又被他捏了耳垂。
不用想也知道那里现在有多红,我窘得恨不得赶紧逃离此地。
却听他问:「长暮有喜欢的人吗?」
心悦之人自然是没有的,否则那日伯父伯母上京来,我该同他们闹一场,叫皇上收回成命才是。
我低声回他:「没有。」
「长暮好乖。」沈折钧将头埋进我的颈窝中,「那我们能行夫妻之实吗?」
心脏又是一缩。
半晌,我才讷讷点头。
沈折钧却什么也没做,被热气熏得头晕。
往我身上一靠,没了意识。
8
沈折钧醒来。
看我一眼,便钻进了被褥中。
「……」
半晌,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定定瞧着我。
我忍不住问:「怎么了?」
沈折钧眨眨眼,不搭话。
这是怎么了?
我摸不着头脑,恰好这时下人送来了煎好的药。
「小侯爷,该喝药了。」
沈折钧挣扎半天,才不情不愿爬起来喝药。
下人出去后,他才扭捏道:「不好意思,我先强身健体,再和你行房事。」
我愣了下,想到在温泉里说要行夫妻之实,他却晕过去的事。
原是因着此事感到羞愧才这般啊。
我忍不住笑了。
沈折钧撇嘴,双手忽地搂过我的腰。
将头埋在进了我怀中。
我被他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
沈折钧道:「长暮,我头有点晕。」
「那便躺下。」
「你腰好细。」
「……」
沉默许久,沈折钧悠悠问:「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都这样了他还想做什么?
我提议:「小侯爷不若躺着养病,或是出去晒会日光?」
沈折钧想到什么,抬了头。
「我们做青团吃吧。」
青团?
他想到什么便要做什么,兴致勃勃下了榻,将我拉出了房间。
刚踏出门,便又被下人拉回了房中。
再出来,已是裹成了团。
他带我去摘了艾草,又亲自在膳房中捣鼓,做了足足半日,才蒸出了两笼青团出来。
沈折钧道这是他家乡清明时流行的吃食。
他的家乡不正是京城?
来京已有一年,我还从未听过此食物。
不过他折腾这么久,也只吃了两个,我多吃了几个,剩下的都分给了下人们吃。
人人夸他厨艺好。
男子下厨极其少见,连我在家中也鲜少碰这些,他这样身份尊贵,却把下厨当作乐子。
譬如,临回京前夕,他在野外架了火,烤起了各种菜食。
普通的野菜经他之手,也能变得异常好吃,令人口涎三尺。
他一边翻面一边拿烤好的递给我,忙前忙后,自己却只吃了点。
大夫说了,此类多油吃食不宜入口。
他做这些不过是想带我尝鲜罢了。
「长暮喜欢吗?」
「喜欢。」我看着他的眼睛,「小侯爷有心了。」
沈折钧明眸光影浮动,弯唇道:「喜欢便好。」
夜色已浓稠,周遭草丛中能听得蛙鸣虫叫。
圆月悬于天,月色意外迷人。
只是,他这般折腾,身子又差了许多,强身健体怕是要再等好长一段时间了。
莫名感到遗憾。
不过我很快意识到,我不过是小瞧了他。
9
从山庄回来,沈折钧又容光焕发,精气十足。
散朝归来,他将我拉到榻边。
自个儿躺上去,解了衣带:「我在下,长暮在上。」
这次我知他是何意了。
上,便是丈夫。
下,便是妻子。
而我们同为男子,自然没有这一说,上下分的是尽谁之责。
我在上,便是做丈夫的活。
在成亲之前,红娘便教了我男子与男子该如何行房事,还拿了画册叫我看。
是以对我来说并不陌生,但我从未想过,我们会此刻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