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江山唯负卿

2024-04-19 14:00:384136

1

长公主携密旨逼迫我签下和离书那日,

她扬言此生绝不负我的男人站在长公主的身边,

随后她拔剑刺入我的心脏,面无表情地望着我:

「陆清婉,你爱的顾九安早就死了。」

1

长公主带着赐婚的密旨登府的那天,我亲自下厨准备了一桌子菜,想等着顾九安回来后,与他好好谈谈。

可是长公主的侍从却擒住我的双手,她贴身的丫鬟直接一脚踹在我的小腿上,强迫我跪下接旨。

天子赐婚长公主与顾九安,让他们结为夫妻,祝他们恩爱百年。

我仰着头,迟迟不肯接旨:「长公主,顾九安是我的相公。」

坐在椅子上的女人雍容华贵,她斜睨了我一眼:「陆清婉,你可知顾郎这段时间夜不归宿,是去了哪里?」

她站起身,走到我身前,用尖锐的指甲一下又一下地戳着我的额头:「他在我公主府,与我夜夜春宵,好不风流。」

长公主给了身后之人一个眼神,那人拿了张纸上前来,摊开在我面前:「陆清婉,本宫心善,未让顾郎休了你,如今和离书我已替你备好,签了吧。」

我看了一眼和离书,半晌后突然笑了起来:「长公主,赐婚的密旨难道还不足以说明,这和离书只要我不签,你与顾九安之间便始终是见不得光的吗?」

女人懒得与我纠缠,她望向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蝼蚁死前最后的挣扎,她从腰间拔出小刀,扯过我的手便要划破,逼我盖印,我却迟迟不从。

顾九安是在这时回来的。

他走入大堂,瞥了我一眼,便笑着迎上前去,搂过长公主,往她额头上轻柔地落下一吻,女子羞红了脸,娇俏地用手锤着他的胸膛。

「嘉瑶,你今日怎么来我府上了?」

「前些日子父皇终于答应赐婚于我们,只是在成亲之前有个麻烦需要解决。我知顾郎心善,也在意名声,便决定亲自过来了解这桩事。」

女子声音温柔,完全不复刚才凶狠模样。

顾九安这时才再度看向我,仍然跪在地上仰着头,红了眼眶的我,他的面色瞬间变得极其复杂:「嘉瑶,你不该这样的。」

长公主一愣,而我却松了一口气,你看,顾九安哪怕看向我的眼神里不再似当初那般含情脉脉,但是他心里仍然是有我的。

可是下一秒,男人却一脚将我踹翻在地,拔剑指向我:「你应该交给我来处理的,毕竟对于这种女人,我有的是法子。」

在长公主的笑声中,我看着那把泛着冷光的剑,几乎要呼吸不过来。

我仍记得顾九安当初拿着那把剑回来时,满脸欢喜地将我搂入怀里道:「婉儿,我命京城里最好的铁匠打制了这把剑,以后你不必再怕长公主了,更无需怕任何人,我会用这把剑保护好你的。」

可是如今,那把剑却对准了我。

我满脸悲痛,伸手握住剑锋,将其对准我的心脏,字字泣血:「顾九安,你可还记得你执剑的初衷?」

男人满眼冷漠,他手微微前身,剑锋稍稍没入我的胸口:「陆清婉,我与你说过,我不是顾九安,你爱的那个顾九安,早就死了。」

2

顾九安终究没有杀我。

他抽出剑,然后不顾脸色苍白的我,执起我的手,沾上剑锋上的血,然后在和离书上按下了手印。

然后他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陆清婉,你早该这么听话的。」

说罢,他搂着长公主便要离去,我却突然出声:「顾九安,你等等,我有话要与你说。」

顾九安看着我的表情,心下了然,他打发走长公主后,走到我身前蹲下,直视着我:「你现在愿意相信我当初的话了?」

顾九安说他不是顾九安,他其实叫方序时,是一个上京赶考的考生,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一觉醒来后,便成了顾九安。

这番话是在顾九安失踪半月后,我于城外破庙中寻得他时,他告知我的。

只是当时我权当他是在说胡话,没有当真。

可是在那之后,他的确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望向我的眼神里不再含情脉脉,甚至夜不归宿成了常态。

直到今天这一遭,我才开始相信他那番话。

我看着眼前的男人,平静地问道:「如果你不是顾九安,那我应该去哪里找他?」

「顾九安已经死了,具体原因我并不清楚,但是你可以去找一个人,他那儿或许有你想要的答案。」

顾九安,不对,方序时给了我一个名字。

周青之。

这个名字我曾听顾九安和我提起过,周青之是大庆的权臣,权势滔天,就连天子也要忌惮他三分。但是五年前周青之因一场怪病,被皇上恩准可以在家好生休养,这一闭关便是五年没有了动静。

顾九安的才华我是知晓的,但是他为我选择了敛去锋芒,从不在朝堂之上崭露头角,只求一个安稳。

我实在是不晓得顾九安为何会和周青之扯上关系。

至少,在我见到周青之前,我都一度怀疑,这一切都是顾九安为自己的变心找的借口。

但我还是偷偷去见了周青之,隔着几米之远,我藏在拐角处,看见一袭白衣的周青之在仆人的搀扶下走出府邸,他面色苍白,唇无血色,时不时还要咳嗽几声。

实在不像是有精力加害顾九安的人。

我本欲转身离去,却在瞥见他腰间别着的那个荷包时目眦欲裂。

别在周青之腰间的,正是由我一针一线绣成并亲自赠予顾九安的,此间独一无二的荷包!

3

我用残存的理智逼迫自己转身,径直去了公主府找方序时。

方序时果然在那里,他出来见我时衣衫不整,满脸暧昧痕迹。我别过脸去,尽管心底已经相信他不是顾九安,却仍然见不得这副熟悉的身体与别的女人亲热。

我单刀直入:「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方序时靠在椅子上,姿态惬意慵懒,露出胸口一大片雪白肌肤,上面红印醒目:「我为何要帮你?」

「你总不想我在你和长公主大婚之日,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吧。」

方序时脸色变了变:「让我帮你什么?」

「我要见周青之。」

方序时并未过多问我缘由,他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随即便答应了我的请求。

他动作也快,隔天便买通了周府的管事,将我以丫鬟的身份安排到了周青之的房间。

一切安排妥当后,已是傍晚时分,周青之还未归府,我偷偷溜进了周青之的书房,想要在里面寻找些线索。

可是周青之的书房太干净了,除了兵法古籍便只有一把成色极好的弓。

我在弓箭前停留了片刻,不由得想起曾经和顾九安一同参与秋猎时,他看见猎场上挽弓射箭的武官时脸上的神色,旁人读不懂,我却明白,那是怀念亦是艳羡。

顾九安擅文不善武,拿把剑都会止不住手抖的他,却总是向往舞刀弄枪。

收回视线,在书房一无所获的我准备离开时,却瞥见桌上摊开的公文,我正要迈步过去,屋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我面色一变,随即躲在了书柜背后。

推门进来的人正是周青之,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黑衣装扮,腰间别着长剑,想必是他的贴身侍卫。

「公子,您问的事情我已经打探清楚了。」

「如何?」

周青之声音有些嘶哑,我前几日远远地看过周青之一眼,他容貌生得极其清冷,与他这声音的适配度挺高。

「前几日长公主携陛下密旨去了顾府,与顾九安一起逼迫陆清婉签下了和离书。」

我一惊,不明白为何周青之要关注顾府的动向,心里更是对他们接下来要说的话好奇了起来,不由得往旁边挪了挪,想要将话听得更清楚一些。

可我终究是低估了习武之人的听力,自认为动作已经足够小心翼翼,可是下一秒,便听到有人厉喝一声:「谁在那儿?」

我还未回过神来,泛着冷光的剑便直接架在了我的脖子上,我自知必死无疑,便不再挣扎,闭上了眼睛。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来临,我缓缓睁开眼睛,却见眼前的男人早已放下剑,此时在外的周青之出声询问道:「暗山,是谁在那儿?」

被称作暗山的男人答道:「公子,是陆姑娘。」

周青之久久没有答话,我和暗山就这样保持着对视,等待着周青之的指令下达。

「请她出来吧。」

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周青之,他面色苍白依旧,眸似深潭叫人看不清切他的真实情绪,他上下打量着我身上的丫鬟装扮,而后开口:「周某竟不知陆姑娘还有乔装入他人府邸偷听的习惯。」

我强壮镇定,朝他行了个礼:「公子想必不知,婉儿现如今已是周府的丫鬟,并非乔装入府,偷听更是巧合。」

周青之缓缓起身,走至我身前,他突然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你都听到些什么?」

「未曾听清任何。」

周青之盯着我看了许久,方才松开手:「暗山,送陆姑娘离开。」

「公子,婉儿已是周府的丫鬟,也已与顾九安和离,若是出府,无处可去。」

「那我便送你些银两。」

「无功不受禄。」

我没有抬头看周青之,却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愈发冷冽:「你真要留在我身边?」

「是。」我回答得十分坚定。

「好。」

听到周青之的答复,我正要松口气,想着终于能够名正言顺留在他身边调查顾九安一死之事时,却又听见他不带感情地开口道:

「暗山,将她双耳割掉。」

我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望向周青之,他此时也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身后的暗山似乎有些犹豫,迟迟没有动手,周青之开口催促道:「动手!」

「是!」

暗山出手很快,快到我都没有反应过来,血便溅到了周青之的衣角上,染红了他的白衣。

强烈的疼痛猛地袭来,我站不住身,倒在了地上,视线开始渐渐模糊,大概是疼到了失声,我张口大喊,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我的世界,突然安静了。

4

我不知道我昏睡了多久。

只是每次艰难醒来后,又会被疼晕过去,如此反复多次后,我才渐渐适应了那种疼痛。

没有耳朵的人自然是再也听不见那些秘密,对于周青之而言也是最放心的人,他屏退所有仆人,只留下了我在他身侧侍奉。

时间一长,我的听话顺从也让周青之更是放心,有时还会和颜悦色地赏我些漂亮衣服或珍贵首饰,当着他的面我感恩涕零,转头便面无表情地全部送给了街上流浪乞儿。

我也一直没有放弃在周青之身上寻找有关顾九安一死事件的线索,可无奈周青之这人做事细心谨慎,我苦寻良久,却毫无收获。

直到那天,周青之醉酒,被暗山扶了回来。

我知道,时机来了。

将周青之搀扶到桌前坐下后,我为他倒了杯茶,他双眼迷蒙,看着我,竟露出了孩童般的笑容,他张了张嘴,说了些话,我却听不清说得是什么。

我取来纸笔,放在周青之身前:「公子,婉儿听不见,接下来你可不可以用纸笔与婉儿沟通?」

周青之听了我的话,那双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情绪,他怜爱地伸手,想要抚摸我的残耳的位置,手却又在半空中止住,转而提笔写下了:「好。」

我笑了笑,从腰间掏出一个荷包:「婉儿其实一直很感激公子能够收留我,为表心意,特地绣了个荷包送于公子,还望公子莫要嫌弃。」

周青之望向我手中的荷包,眸光闪了闪,在纸上写下:「谢谢。」

我喜出望外:「那婉儿为公子别上。」

说罢,我便伸手要取下周青之腰间的那个荷包,但周青之却突然攥住了我的手腕,我不解地抬头,却发现他的神色似乎清醒了些:「不必了,我挂着这个就行,你送的我会收好的。」

「婉儿知道了。」我顿了顿,随即笑着装作不经意问道,「公子腰间这个荷包做工精致,想必是哪家姑娘送的吧?」

周青之瞥了我一眼,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提笔在纸上洋洋洒洒写下:「这个荷包你不觉得很眼熟吗?」

我身子一僵,只见周青之继续写道:「婉儿,这个荷包不就是你绣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