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哥哥是双胞胎,可一出生亲生父母就认定我不吉利,克家克父母。
他们把我丢进山里,被村中一名五保户收养。
哥哥成了家里的掌心宠,我却跌入泥中,守着残疾妈吃糠咽菜。
亲生父母找上门时,要我切了六指接我回家。
我冷漠拒绝:「一百万,买断一切仇怨。」
后来,哥哥败光了所有家产,我却成了逆风翻盘。
1
我有个双胞胎哥哥,可惜我天生六指。
我一出生,亲生父母听了风水大师建议,算出我天生命贱会克父克母克兄弟。
他们亲手把我丢到一个封闭落后的村子,被左手残疾的五保户收养。
就是我妈。
我妈跟我说,她收养那会我才不到四斤,还连续拉了几天肚子。
好在我命大,没有送去大医院就硬抗过来了。
她单手给我喂米糊,杀了家里的鸡给我喝汤,捡村里人家不要的衣服给我改小了穿。
每每想鼓励我,她都想着我的好,「指头多,多子多福。你是有大福气的,跟着妈是暂时受苦了。」
我年幼时听不懂,却记住了我该是个有福气的人。
后来我渐渐长大,无数次因为双手多出一个指头被人嘲笑打骂。
他们骂我是畸形怪胎,骂我妈单手怪,废了的手是被我占了,拿唾沫星子跟泥巴砸我。
好几次我被按在地上,衣服裤子都撕烂了,四肢在流血。
我妈抄起家里干农活的镰刀,凶神恶煞追着一群兔崽子打,被他们反过来捉弄了无数回。
就是这么磕磕绊绊,我妈还是把所有爱给了我。
她常带我在屋外看月亮,到了月圆跟我说:「天不会一直黑,我儿子将来一定有出息。比他们都出息。」
2
小升初那年我十二岁,我妈第一次带我出了村,到城里买了个新书包,还有一身新衣服。
那是她靠着卖了家里几担稻子换来的钱。
看着她只到我肩膀高,哆嗦着一只手从老旧纸袋里掏出一张毛爷爷给店家,眼泪在我眼眶里打转。
我本来不想要,可她坚持:「阿民要念初中了,以后念高中,考大学。去看村外边的高楼大厦,就像电视上那样。还能赚钱给妈花。」
她当然不会真的指望我有所回报,无非是想我过得好。
我抱着新书包跟新衣服,跟她走在陌生的街道上,默默记住她说的话。
天突然下起雨,我妈走不快。
旁边开过来一辆黑色轿车,溅了我们一身脏水。
当时我只记得那车有两个奇怪形状的R打头,后来才知道那是劳斯莱斯。
我的书包跟衣服,都被弄脏了。
我妈急得不得了,赶紧上前去拦车,「你们把我儿子的东西弄脏了,这是要赔的。」
车内坐着一个穿着纯白色西装,戴着同色系领结的男孩。
他从车内探出头,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稚嫩小脸。
当他看到我们的着装,尤其注意到我黑黝黝的双手各自多了个指头,鄙夷地努努嘴:「原来是残疾乞丐碰瓷。李叔,给他们两百块打发了。」
我赶紧收起手来,怯懦自卑的不知道该往哪藏。
车内走下来一个气度优雅,头发花白的叔叔。
他眼神淡漠地看我们一眼,丢下两张毛爷爷,开车走了。
我特别记得男孩摇上车窗那一刻脸上的表情,带着不成熟的恶意。
我妈激动地捧着两张百元大钞,笑得牙都露出来大半,「阿民,这脏水没白淋。书包钱跟衣服钱都有了,还帮你赚了半学期学费。」
我鼻头一酸,「妈,可我们不是乞丐。」
我妈摸摸我的头,笑得眼睛弯成两道弧度,「当然不是。等哪一天你出息了,也有那么气派的车子坐。」
看着那辆渐行渐远的车子,我不禁想:「我真能有出息吗?而不是生来就只能吃有钱人的汽车尾气。」
我妈似乎看穿我的心事,柔声安慰:「妈虽然没文化,可经常看电视,很多山村的孩子都靠考大学当了官,或者做着很体面的工作。」
家里的确有台14寸的老电视机,还是村里一户人家不要的,常年就只有三个台。
我常靠它看七点档新闻,了解到许多村子外从来没看过的大世界。
「妈,我一定要考大学。」伸出原本僵着的手,我紧紧牵住她。
3
初中离家骑自行车都要一小时,我妈咬紧牙关选择让我住校。
古有匡衡凿壁偷光,我卫民在学校也是借遍一切免费得来的光源在加班加点学习。
跟城里的孩子比起来,我见识短,可架不住成绩好。
这算是我内心唯一的骄傲。
以前在村里,做完作业我会帮我妈喂鸡鸭,到田里帮她浇菜。
可初中住校我啥也不用做,只想靠多考几个一百分让我妈高兴。
我长得越来越壮实,初中毕业身高已经有一米七个,我妈连我的胸口都够不着了。
我学会了照镜子,从两元店里淘来的,能让我看得很清楚。
我有一张脸棱角分明,长得跟我妈自然完全不像。
偷照镜子的次数多了,我开始恨,恨把我丢在山村的亲生父母。
可身为蝼蚁,恨又有什么用?
为了帮我妈减负,初中几年寒暑假我做过帮人盖房子的搬砖工,扛着砖一步步往楼上搬。
我在街头卖过杂货,都是从阿里巴巴搞来的便宜货。
我还去过会所,不过做的都是端茶倒水的正经活。
里边有些打扮艳丽的富婆姐姐,好几次暗示我做她们的奶狗,还趁机摸我脸蛋。
我当然不肯,我还未成年呢。
有时候一天下来,我累到指头都抬不起来,叼着跟稻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我是不是真的天生命贱?
不能给我妈更好的生活,给她的生活增添那么多压力,我是不是在间接克她?
那个雨天溅了我一车脏水的男孩,分明长了一张跟我九分像的脸。
就像跟我是几乎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怎么能说我是乞丐呢?有钱就看不起人了。
4
初中毕业我考上省排名第二的高中一中。我离家更远,住校一个月才回一次家。
为了供我继续念书,我妈越来越早出晚归。
家里除了鸡鸭,还增养了几只鹅。
每次从家里走,我妈都往我书包里塞上十几个鹅蛋。
「鹅蛋比鸡蛋要营养,你在长身体,隔天吃一颗,还能多补脑子。」
我不知道她是从哪听来的道理,很想告诉她每次吃着那草腥味重质地又粗糙的玩意儿,真的很费劲。
可我向来听话,答应吃光,绝对做到。
晌午,我正坐在树荫下的椅子温书,手里还拿着半颗没吃完的鹅蛋。
身边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听着像是在议论我?
「乡巴佬,坐这地方吃蛋?难怪附近多了几只苍蝇。」
眼前出现的学生一身校服松松垮垮,嘴里还嚼着口香糖,身边围着一群年轻男女,一口一个「少爷」巴结着。
听说是何氏集团的太子爷何耀祖,中考两三百分,靠他爸给学校捐了一百万也进了一中。
就在我隔壁班。
何耀祖睨着我,随口吐了口香糖。
有个人不知死活,上来打掉我手里的蛋。
我起身揪住他领子,脸色瞬间阴沉,「碍着你们了?」
另外几个人上来帮着拉扯,我松开那人低头喘气。
「何少,这乡巴佬长得跟你真像。我都以为是你上辈子的兄弟。」
何耀祖扯扯校服领带,眼神复杂打量我,「低下头来。」
实在不喜欢被人支配的感觉,我站直身体,居然比他高出半个肩膀。
等在场的人看清我的脸,越发交头接耳议论开了。
何耀祖皱着眉,「浑身粗糙得像个乞丐,哪点像本少爷?」
我咬牙,恨不得踩碎他脸上的得意。
「乞丐」两个字再度伤了我的自尊。
有人突然注意到我双手都是六指,哈哈大笑,「这怪胎连手指头都比何少多两根,的确不像。」
他们审神我,眼神或多或少带着鄙夷。
我推开围观的人群想走,何耀祖却下了命令,让那几个「好哥们」拦住我。
我被人拉扯着,瞪着何耀祖。
何耀祖龇牙,狠狠拍我的脸,「六指怪,你很想跟我做兄弟?」
我面不改色,俯视他过于得意的脸,朝他TUI了一口。
5
当天,我被这群叫不上名的学生拖到厕所,拳打脚踢加小便淋头伺候。
他们把我打得半死,扬长而去。
左手多出来的小指被踩踏到血肉模糊,我终于痛到昏死过去。
等我从病床上醒来,被告知这根六指已经被手术切除。
我妈在床前哭成了泪人,「我照顾你十五年,从没出过岔子。他居然这么狠?」
从她眼神里,我看到一股陌生的情绪。
她跟校方坚持不接受何家给钱和解的建议,坚持直接见家长面谈。
没多久,一对打扮雍容华贵的中年夫妻出现在病房。
女人死死盯着我老半晌,声音发颤。
「你就是卫民?」
我看了她一眼,直看着我妈。
我妈给我掖了下被子,避开我的眼神,「其实他们是你的亲生父母。要不是你哥欺负到头上,直到我老死,我也不愿让你认他们。」
何夫人眼眶发红,想过来抱我又活活忍住。
身后站着的是她老公何耀宗,看上去也有些动容。
「真是我儿子。终于找到你了,妈也后悔……」何夫人到底没忍住,扑在我身上大嚎大哭。
我干坐着无动于衷。
何耀祖火急火燎破门而入,「我怎么会有这种穷酸弟弟?你们绝对在骗我。」
何耀宗警告地瞪他一眼,余光看向我,「没骗你。十五年前他刚出生,我们就把他送人了。」
对从他嘴里居然能把「弃养」美化成「送人」,我并不惊讶。
其实我早听村里传了无数遍,说亲生父母把我当成命中克星,才会把我丢进山村。
只是,我从不想让我妈为难聊起。
他们该有多恨我,才会把我送进山?
我没有推开何夫人,语气还算温和,「阿姨,你压疼我手了。」
何夫人下意识松开,仔细检查我动过手术的左手,回头看向何耀宗。
「大师说他的六指不利父母,这下少了一根。要不让医院把另一根也切了,我们接他回家?」
何耀宗愣了愣,语气无奈:「送出去那么远,居然还能遇上,看来都是注定。」
何耀祖简直气急败坏,「爸妈,你们要是认下这个野种,我就离家出走。」
等待他的,是何耀宗的一记耳光。
何夫人柔声哄着我,「你别怕,等手指切好养养,跟爸妈回家。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
我妈躲在角落低着头,有太多话想说,可忍着没说。
我抬起完好的右手,指向我妈,「不切。从头到尾,我就只有一个妈。」
6
突然闯进来的几个陌生人,当然不能左右我的身体跟意志。
后来他们走了,我妈在医院守着。
她向来话不多,却破天荒开始劝我。
「当初村长是看我可怜无儿无女,才破例让我收养你。你一出生就样貌俊,我看你天庭饱满地阔方圆的,就认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后来我跟村长打听,才知道你是何家少爷。」
「也许你注定要大富大贵。听妈话,既然他们想认你,不如回去。」
我赌气,背对着她。
「我的六指一天没断干净,他们都当我是灾星。当初能那么轻易抛弃我,正说明我可有可无。」
可是对我妈来说,我却是她的全部。
我妈从身后抱着我哭了,生活再苦再累,她都是不流泪的。
「你爸妈有钱,不用跟着我粗茶淡饭,连支像样的笔都买不起。」
「我已经贪心带了你十五年。你的人生,绝不能再被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