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公回老家过暑假。
女儿忽染急症,高烧不退,老公说要去村子里面唯一的诊所给她买退烧药。
幸运的是,去的时候,诊所里只剩最后一盒退烧药,医生说他应该马上回来。
可我抱着女儿等到天亮,等到女儿小小的身体从滚烫到没有任何温度。
我都没有等到他的退烧药。
我打了一晚上都打不通的电话终于接通了。
电话那头却传来了老公小青梅的声音:“哎呀,姐姐对不起,昨天晚上我也不小心发烧了,子轩哥就先把药送给我了,你不要怪他啊!我从小身体就不好,他都是因为担心我才这样的!”
我冷漠的对着电话那头说:“这男人送你了。”
1
我原本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发烧。
但我不管怎么都不能想到我的女儿竟然就死在这一场普通的发烧里。
曹子轩非要带着我和6岁的女儿回他老家过暑假。
可是女儿从小身体就不好,老家在山区里面,离镇上的诊所又非常的远。
原本我是不打算带女儿回去的。
可曹子轩却振振有词。
“我就是从那个山区里面走出来的,你是瞧不起我吗?妞妞是我的女儿,她就应该和我回山区里面待一段时间,我们要告诉他做人不能忘本的道理!”
“可孩子还那么小,万一在山区里面生病了怎么办?”
“就是因为孩子小,所以才要从小培养抵抗力啊,我从小在山区里长大,怎么就没有见生过病!
就是因为她在城里养得这么娇生惯养的,三天两头不是感冒就是发烧,天天要打针花那么多钱!”
我被老公这毫无逻辑的话语怼得说不出话。
他见我不理会,于是又开始服软。
“哎呀,山区里面那么多好玩的东西,到时候我都带妞妞去玩儿,再说了,你就当我们一家三口出去旅游了?不会出什么事的,你就放心吧,再说了,我们不是有车吗?”
见他说得有几分道理,我也没有再坚持下去,于是点了点头。
这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决定之一。
我就不应该带妞妞回这个破山区。
我们回到山区的第二天就开始下起了大暴雨。
所有的山路都被封死,汽车根本无法通行。
而妞妞在当天夜里就发起了高烧。
我看着怀里的妞妞尽管自己已经难受到迷糊,但还是强撑着握住我的手。
“妈妈不要皱眉头,皱眉头一点都不好看妞妞会好起来的!”
我一遍遍给她换着额头的毛巾。
一遍遍给她擦拭身体。
但是她的体温一直没有降下去,体温甚至达到了40度。
我急忙推了推床上睡得死气沉沉的曹子轩。
“曹子轩!你快起来买药去!孩子烧到40度了!”
被吵醒的曹子轩还有一丝怒气。
“她不是经常发烧吗?能有什么事?你给她擦擦降降温不就好了。”
“你在胡说什么呢?孩子万一烧傻了怎么办!那可是40度!”
就在这时,曹子轩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立马翻身坐起。
“买退烧药是吧?好好好,我去行了吧!外面这么大雨,你也舍得让我去。”
说完他就快速地穿好衣服,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在心中暗暗祈祷。
村里面唯一的诊所一定要有退烧药啊。
2
曹子轩出门之后一直没有回复我的消息。
看着外面的暴雨,我的心中不停地闪过一些可怕的想法。
他会不会是出事了?
是不是村子里面的诊所暴雨没有人值守?
是不是压根没有退烧药?
心急如焚的我突然想到我在入村时就加了村子里面唯一一位医生的微信。
我急忙打开手机和他联系。
得到对面的回复是。
“嫂子曹子轩来得真巧,刚好诊所剩最后一盒退烧药了,他刚从我这儿走,估计再有个半小时就回去了,我这要见效快,孩子肯定会没什么事儿的!你就放心吧!”
我内心悬着的大石头放下了半颗。
在给许医生道完谢之后,我又开始照顾躺在床上的妞妞。
她还是一点退烧的迹象都没有,也许吃了药之后会好些吧。
我一遍遍给她擦拭着身体。
可她突然握住了我的手。
“妈妈!”
“妞妞怎么了?是哪里又难受了吗?你再等等,爸爸马上就买药回来了!”
“妈妈!如果我死了,我会变成一只蝴蝶回来看你的。”
“你瞎说什么呢!你怎么会死呢?你这么小!爸爸一会儿买药回来,你吃了就好了!不许说这种话!”
“妈妈,可是老师说人都会死的,就像幼儿园里面养的小兔子一样,她就生病死了,我觉得我也要……”
“不许说这种胡话!妈妈一定会让你没事的!不要再说话了,你现在好好休息!”
说完我就继续出去换了盆温水来给妞妞擦身子。
可她身上的温度怎么都降不下来。
不管我换了多少盆水给她擦。
我的心再一次悬了起来。我急忙拿出手机,不断地给曹子轩拨打着电话。
而对面传来的只有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的忙碌声音。
不管我打了多少遍,对面始终都没有接通。
而初次来到山村,人生地不熟的我,也不知道附近村民住在什么地方。
想要去别人家里要药也没有办法。
最后无奈之下,我只能再次给许医生发消息。
“许医生!你那里还有药吗?或者你知道谁家里面买过小孩退烧药吗?我亲自去要一点!”
可这一次,我发现消息根本发不出去了。
我急忙出去查看,发现是大暴雨冲垮了原本价值网线的电线杆。
“妈妈!我难受!我好难受啊!”
躺在床上的妞妞还在不断低语。
曹子轩是不是回来的路上出事了?
下着暴雨,又人生地不熟,但是想起床上的妞妞,我还是决定出去一试。
我告诉妞妞:“妈妈马上就回来!妈妈一定会带药给你回来的!”
我开始从家的方向向四周找去。
在满是泥泞的土地里面摔倒,爬起来,再次前进。
尽管我的身上已经被地上锋利的石头割破。
也不能阻碍我前进的决心。
可我将家附近所有的路都找遍了。
也没有找到曹子轩。
等我回到家焦急地查看妞妞情况的时候,面对我的呼喊,再也没有人能回应我了。
3
“妞妞!妞妞!”
我焦急地扑到床前,却发现妞妞的身体早就冷冰冰了。
明明我离开之前,她还是那么的烫,可现在却一丝温度都没有。
她再也不能回应我了。
这时候我看到床边有着妞妞的图画本。
上面写着她歪歪扭扭甚至还有拼音的字迹。
“妈妈,我会变成hudie,跟着你,我走了,你就可以和爸爸离hun了,你总是因为我困在家里。你要开心!”
我抱着她失声痛哭起来。
原来妞妞什么都知道。
我那么善良可爱体贴人的妞妞,怎么就这么死了呢?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我抱着妞妞的尸体呆坐到天亮。
直到天亮的时候,我的电话才再次响了起来。
是曹子轩。
我生无可恋地接通电话。
对面却传来了一个女声:“哎呀,嫂子对不起,昨天晚上我也不小心发烧了,子轩哥就先把药送给我了,你不要怪他啊!我从小身体就不好,他都是因为担心我才这样的!”
这是曹子轩的发小,一个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女人。
她身体不好?她一个成年人需要吃小孩的退烧药?
我再也没有力气与她争吵,只能平静地和她说道:“曹子轩我不要了,你要的话尽管拿去就是了。”
“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和子轩哥什么都没有的!”
这时候我终于听到了我那个消失一晚上的老公的声音。
“你别和她说我来!”
“林一冉,你能不能不要把所有人想得都和你一样肮脏,我和思思什么都没有!”
“肮脏?我怎么肮脏了?我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你把女儿教得那么坏,还不是对不起我!你知不知道她昨天遇到思思的时候是怎么辱骂思思的!活该她发烧!就应该让她受点苦头,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你们两个就待在家里面好好受着吧!”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辱骂别人?我的妞妞连一句脏话都不会说。
怎么可能会去辱骂别人?
我抱紧了怀里的妞妞。
“对不起妞妞,妈妈不应该让你来到这个世界的。”
我不禁想起我和曹子轩的初遇。
明明在最开始的时候,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而又梦幻。
我们在大学相识。
他对我百依百顺。
甚至因为我一句喜欢比较软的电瓶车坐垫,跑了大半个城市,给我找了一辆坐垫最软的电瓶车。
他会陪我在图书馆熬最晚的夜。
还会在第二天将早餐送到我的寝室楼下。
虽然他家在山区,家境并不太好。
但我还是不顾家里人的阻拦,义无反顾地和他在一起。
他也在结婚的时候立下誓言,会一辈子对我好。
在我生妞妞那天,他更是在产房外面走了三万步。
在我被推出产房的那一刻,他哭得像个孩子。
说一定会对我们母女俩好,好一辈子。
可是现在呢?
结婚不过短短七年,什么都变了。
哦,在结婚两年的时候就变了。
结婚两年后,他的发小思思突然来到我们所在城市里找他。
那个时候他就抛下了在医院照顾生病妞妞的我。
早知道那个时候我就该离婚的。
后来更有无数次,在我和孩子以及发小之间,他都无条件地选择了发小。
妞妞第一次上幼儿园,妞妞过生日,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他都可以被思思的一通电话叫走。
我总是背着妞妞哭,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她的遗言里竟然觉得自己是拖累我的累赘。
我再次哭得泣不成声。
妞妞,妈妈一定会完成你的遗愿,摆脱这个家庭,一个人过得开心。
4
自从挂断这通电话之后,曹子轩再也没有联系我。
而我也不准备再让他接触我的妞妞。
我将妞妞小小的身体装进。一个找到的大帆布袋子里。
我要将她时时刻刻带在身边。
我准备在村里面找一个可以火化尸体的地方,将妞妞火化,然后带回城里面找一座好的墓园安葬。
我走了很远的路,终于看到了几个村民。
可是他们好像在办什么喜事。
一群人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我凑近一个看起来比较慈祥的大叔。
“叔叔,咱们村子里面有没有什么可以火化尸体的地方?”
谁曾想到这个看起来比较慈祥的大叔竟然一脸生气:“这么大好的日子,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我女儿过生日,不管是谁死了,你就不能放两天再火化吗?”
他的嗓门极大,周围所有的人一瞬间都向我看了过来。
“再说了,你背上背的这是什么东西?”
他从我背上捏出来一撮毛,因为这个包之前是用来背家里的金毛的。
所以上面会粘了金毛的毛发。
“你不过是死了一只狗,干吗这么着急火化,随便找个地方扔了不就好了?要实在不行你送到我家里去,正好我女儿今天过生日,吃点狗肉助助兴!”
旁边的人也帮腔道。
“是啊,不过死了一只狗就要破坏人家过寿这样大喜的日子,这哪来的面生女人真不懂事儿!”
“是啊,不会是游客吧?这么不懂事?村长的女儿思思过寿多重要啊!”
思思?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我不禁愣了一下。
我想告诉他们,我背后背的并不是死狗,而是我昨天因病去世的女儿。
今天暴雨已经停了下来,夏天的天无比炎热。
如果再不火化,女儿可能就要变臭了。
她那么爱干净的一个小姑娘,肯定不希望自己臭烘烘的。
“我不是什么游客,我是曹子轩的老婆,我背上背的是我的女儿,她真的需要尽快火化!”
我原本以为在我说出这番话之后,他们会帮我找地方将女儿火化。
没承想对面思思的父亲,也就是村长居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女儿?你女儿死了?哪里有人这么咒自己女儿的?思思早上还和我说去你家看你们母女俩被你女儿咬了一口呢!”
怎么可能?我今天根本没有见过任何人来家里。
而且女儿早在昨天夜里就已经去世了啊。
5
“我说的都是真的,求你们相信我!”
“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除非你把袋子打开让我们看一眼。再说了,我们谁都没见过曹子轩的老婆,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们的?”
我摸了摸背后背着的女儿,想着她生前最爱漂亮,一定不愿意自己这副模样被其他人看见。
于是我摇了摇头。
“能不能用别的方式证明?我给曹子轩打电话!”
我立马掏出手机给曹子轩打电话。
可电话依旧是响了很久,也没有人接听。
“这女人不会是哪来的骗子来骗我们的吧?”
“是啊,这女人一看就不像好人。”
周围的窃窃私语越来越大的时候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我不是说过了吗?让你自己好好待着反省,不要再联系我了!”
“曹子轩!你快点和村民说,给我找一个火化的地方!”
“火化?火化什么东西?”
我哽咽着说道:“女儿昨天晚上因为你没有带回来要发烧去世了。”
曹子轩不但没有一丝悲伤,反而笑了起来。
“林一冉,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子的人了?为了让我回去,什么借口都编得出来?今天是思思的生日,你不要无理取闹!”
说完这句话他就大声喊道:“吴叔!不用管我家这个疯女人!你们继续给思思的祈福仪式就好!”
“好嘞!”
在得到村长的答应后,曹子轩又无情地马上挂断电话。
而我的心里此刻只剩绝望。
女儿生前我不能给她幸福的家庭,在她生病时不能好好地照料她。
怎么她都死了,我还不能让她走得安详?
看着面前一群凶神恶煞的村民,和完全不向着我说话的曹子轩。
一股无力感从我的心中升起。
不过事情总会有办法,我当下就决定带着女儿离开,找人回镇上火化。
可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
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突然拦住了我。
“你打扰了我姐姐生日祈福的好时候,就想这么走了?”
6
“那你们还想怎么样?”
那小男孩笑得像恶霸一样:“我要你从我的胯下钻过去,才让你走!”
而周围所有旁观的人都没有开口,似乎是默认了一样。
一瞬之间巨大的羞耻,从我的心中升起。
我从小到大还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我今天肯定不会从他的胯下钻过去。
更别提我还背着女儿的遗体。
见我良久不说话,村长终于开口了。
“好了,别闹了,别跟这晦气人再说话了,赶紧给你姐祈福吧。”
他说完这话后,众人才继续敲锣打鼓地向前走去。
那个小男孩走之前还挤眉弄眼地看了我一眼。
“你个老女人,居然还霸占着子轩哥!”
我只觉得荒唐,他们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一家子都这么无理取闹,不讲道理。
我在村子其他的人家里面挨个询问,能不能带我出去到镇上。
可因为昨天的暴雨冲垮了山路,没有任何人敢开车出去。
无奈,下午的时候我最后只能背着女儿,回到了那个我暂住的家。
我将女儿放在院子里的井边,准备从井里打点水上来,替女儿梳洗一下。
她一定不想自己这么灰扑扑的。
正在我弯腰打水之际,有人从我背后推了我一把。
我一个踉跄险些掉进井里。
我回头发现是思思。
“哎哟,这个破袋子放这里干什么?不会就是你用来骗人的那具尸体吧?都有味道了呢,让我帮你处理掉吧?”
思思捂着鼻子说完这句话,就踹向装着女儿遗体的袋子。
我连忙伸手去护,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那个袋子径直地落入井中。
传来咚的一声。
水花仿佛溅在了我的心口。
我趴在井口拼了命地想把袋子拽上来。
可都无济于事,那井太深了。
无论我怎么去,够都够不到女儿的袋子。
思思还在旁边阴阳怪气。
“不就是一个馊了的破袋子吗?有什么好紧张的?”
7
听到这话我气不打一处来翻身起来揪住思思的衣领,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
趁她没注意时,又在另一边脸上补了一下。
可这时有人从身后狠狠地拽着我的头发将我甩到一边。
我的头正好磕在了石头上,我能感觉到鲜血从我的额头流露出来。
迷迷糊糊中我看到曹子轩抱住了思思。
原来是他。
他完全不管不顾头额头流血,几乎晕厥的我。
抱住思思,嘘寒问暖,两个人一起进了房间。
我的眼皮开始越发沉重。
昏迷了过去。
等到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
我擦了擦额头的血。
走进房间发现思思正躺在床上,一副虚弱至极的样子。
曹子轩正坐在旁边照顾。
只不过是被我扇了两巴掌,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生了什么大病呢。
可曹子轩显然不这么觉得。
“你真是善妒,无缘无故打思思巴掌干什么?你看她被打得都下不了床了!”
“而且我不过就推了你一把,你就装晕那么久不想干活是吧?”
“哎呀,子轩哥不要怪她了,姐姐她也就只是看我不顺眼而已,我多忍忍可以的!”
曹子轩瞪了我一眼:“还是思思懂事,你还不快点去打水给思思洗澡?”
“哪里的水?”
“你这不是说的废话吗?自然是那口井里的水啊!”
听着曹子轩的话,我露出了一丝癫狂的笑。
井里的水,井里还泡着我女儿的遗体呢。
既然她想用这水洗澡,那就洗好了。
我平静地去井里面打了两桶水提了进来。
因为是夏天,所以曹子轩也没有给思思加热。
他甚至就在卧室里面开始帮思思擦洗身体。
可是越擦两人越觉得不对劲。
曹子轩干脆将手上的毛巾扔在我身上。
“你怎么打的水?这水怎么一股一股腐臭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