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做出来的花圈在这个封闭的小村子里深受村民们的追捧。
村民们深信由最神圣的女子做出来的花圈来祭奠祖先必会福泽后世!
村子里的销量总是有限的。
当我再镜头前扯着嗓子卖力的喊着“3!2!1!上链接!”的时候。
一条评论却意外的吸引了我的注意。
“这哪儿是死人用的花圈!分明就是死人做的花圈!
1
“死人做的花圈?”
我把眼睛怼到屏幕面前,念出来这句话。
?
我的小黄车还挂着呢,今天还有4单没卖呢!这哥们胡说八道什么?
“大哥,你这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死人做的花圈!”
我皱着眉头反驳,拿起放在夹子上的手机,反转镜头,对着我貌美如花正在安安静静做花圈的姐姐拍了一下。
“看见没!我的漂亮姐姐!”
镜头反转,我微扬着下巴,一脸骄傲看着镜头!
“放心啊,家人们,咱家花圈肯定包邮到家的哈!绝对不耽误的哈!”
“直播卖花圈?是不是有病?不是,老铁,现在这个年头,卖花圈怎么了?有供给就有需求的嘛。”
“你们放心哈,我家花圈都是纯手工制作的哈!赛博朋克风还是古风温婉风咱家都能做的哈~”
“什么帅气哥哥?这是我漂亮姐姐!”
我继续站在镜头前,屏幕太亮,我眯着眼睛,一条一条的回复评论区的内容。
至于刚刚那种疑似对家捣乱的评论,一概无视。
虽然我是卖花圈的,但我可是个纯正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坚定的无神论者!
评论一转,那个人又说话了。
“转移啥话题呢?遗照都整到直播间面前了?搁着装啥呢?老子要举报你!”
遗照?
他的意思是姐姐的遗照吗?
可姐姐分明活生生的坐在那儿啊!
2
我脸色一僵。
哪怕这是个花圈制作室,也不可能放遗照吧?
我转头向后看去,姐姐身后的桌子上是放了一张白布盖着的照片,可那只是因为怕垒了灰尘的一张姐姐的生活照而已。
姐姐也皱起眉头,从那堆白纸里缓缓站了起来,明显看见了这条评论。
我怒不可遏!姐姐与我而言便是半个母亲!
我激动的涨红了脸,刚想去把照片上的白布掀开!让那个人睁大他的狗眼好好看看!
下一秒,直播中断?
我有些茫然的抬起头看着姐姐。
虽然没有说出一个字,姐姐也从我眼里看出来浓浓的不解。
姐姐苏云淡淡的笑了笑,眉眼里仿佛有很多我看不懂的情绪。
姐姐很爱穿旗袍,十足的一位顾盼生姿的江南美人。
哪怕将我从那个村里带出来的时候,姐姐即便再狼狈也掩饰不了美人之姿。
“今天卖的很多了,不必和他计较。”
姐姐手中还拿着一块还在削的花泥,冲着我笑得温柔恬静。
怎么我也不能把死人才有的遗照将我活生生的姐姐代入进去啊!
只是离开工作室的时候,我不受控制的下意识偏过头看了一眼摆在台子上盖着白布的照片。
白布轻轻被风吹起一角。
黑白的照片上赫然露出了姐姐带有伤疤的右脸!
3
我瞳孔放大!头皮一阵发麻!
怎么会!
我难以置信的转过身!使劲揉了揉眼睛。
但,一切正常!
没有什么所谓的遗照,照片依旧静悄悄的摆放在桌子中间,而窗户也关的密不透风,布怎么可能被吹起来呢?
我难道出现了幻觉?
我感受到了我胸膛在疯狂的起伏,我甚至都听不见姐姐呼唤我的声音。
我失了魂一样,踉踉跄跄的走上前,在姐姐的惊呼声中猛的掀开白布!
我在照片中笑得很甜,和我平时大大咧咧的性格截然不同,鲜少有这么端庄文静的时候。
原来真的只是我的生活照而已。
我什么时候拍过这个照片了?我不太聪明的脑袋瓜子里突然闪过一丝疑惑。
难道真的是我看错了吗?
“怎么了?丫丫?”
姐姐突然开口,我吓得一个哆嗦,照片差点被我打倒在地。
姐姐苏云冲我笑了笑,只是这次,我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如鲠在喉。
我尴尬的笑了笑,随既摆了摆手,看着姐姐认真的将照片放好,盖好白布。
等晚上洗漱完回到我的小窝的时候,伸伸懒腰,我安逸的瘫在小床上,翘起二郎腿,刷着最爱的低脂小视频~
“不信我的话是吧!凌晨1点!自己去看!”
一条私信突然在我的通知栏显示出来。
我皱起眉头,立马盘腿坐在床上,正色起来。
盯着这个黑色的头像有些疑惑,我记得我不是给他拉黑了吗?
怎么还能给我发消息?
出于好奇,我点开他的主页。
4
下一秒!手机在我手上弹射起飞!
他的主页赫然是无数个下葬视频!死人!棺材!花圈!
死人苍白的脸,精致的寿衣的那种真实感在窄小的手机屏幕上仿佛快冲出屏幕。
听着被摔在地上的手机一直发出送葬的唢呐声,在这个不大的房间里一直循环播放。
鬼使神差的我连拖鞋都顾不得穿,直挺挺的僵硬着身子走向了白天那个直播间。
我总感觉我的脑子里仿佛一直有个东西在控制我的身体。
甚至我连去地上捡起手机的能力都没有!
身体仿佛不受控制一样拽着我跌跌撞撞走向白天的那个直播带货以及姐姐做花圈的那个房间。
僵硬着手巍巍颤颤的打开门。
漆黑一片的房间只觉得阴森一片,微弱的直播设备光更是衬得这个小房间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诡异感。
太黑了,太暗了。
那块盖着照片的白布顺着莫名的风在相框上轻轻摆动。
一秒,两秒,我苍白的毫无血色的手轻轻敷上了那块白的渗人的布。
脑海那条私信在我脑海里循环播放,冰冷的手猛地一下掀开那张白布。
眼前的一切远远超过了我生理能承受的一切范围。
姐姐惨白的脸就这样明晃晃的印在那张黑白的照片上。
分明就是遗照!
“丫丫?”
我僵硬着脖子缓缓看向声音来源处。
5
当我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然大亮。
我眯着眼睛望去,模糊的场景总觉得有几分眼熟。
我撑着头,用力晃了晃脑袋,我眼前的场景逐渐清晰。
黄泥糊死的墙壁,窗户缝透出来些许的光亮。
这是?熟悉的场景一幕幕在我脑海里浮现。
尖叫!哭泣!花圈!
这是村子里!
我脸“唰”的一下毫无血色。
巨大的恐惧感笼罩在我身上。
我怎么会在这!
姐姐!对!姐姐!
我慌不择路的从床上爬起来,一把撇开有些破落的木门。
赤着脚站在泥地上,看着院子里曾经熟悉的让人绝望的一切。
“醒了?”
姐姐苏云站在院子的角落擒着笑意看着我。
我看着苏云默不作声。
苏云依旧穿着那身旗袍款款走过来。
今天的太阳很好,就是晒在身上有点刺痛。
我默默的向后退了几步,退到了屋檐下。
“村里会更适合你。”
姐姐一改往常,留下了这句我不太能听得懂的话后离开。
“村里会适合我?”
我嘴里喃喃。
这是什么意思?
我抬头看向院子外漫天的纸钱挥舞,晴朗的天上飘逸的纸钱,一如我记忆中的模样。
“活人避让,活人避让,活人避让~”
院外远远传来一声声号子。
又进贡神女了。
这次,轮到谁了?
6
姐姐是唯一活下来的神女,几百年来,除了苏云,没有一个神女活着。
唯有姐姐。
我突然想到我在屋子里看见的遗照。
所以姐姐真的是那个活着的神女吗?
“月丫头,你回来了呀。”
村长奶奶路过院子冲着我和蔼的冲我笑笑,她看着好像很惊讶?
是啊!全村排挤的那个晦气丫头又回来了。
姐姐是神女,而我自然是秽女,与姐姐为两个极端。
她们打我!憎我!厌我!恨不得我立马去死!都说我会给村里带来灾祸!
不过一个死和尚随口的批判竟被她们奉为圭臬!
甚至不允许我离开村子,只想将我按在房梁上狠狠吊死,以我之命祭奠那些荒诞的列祖列宗!
最后,是姐姐!
在前一夜,拼了命将我带出这个杀人的地方!
但姐姐是神女啊!神女做的花圈能保佑他们后辈大富大贵啊!
这样的人,她们怎么甘心姐姐离开。
我只记得姐姐匆匆忙忙带着我离开了村子后,再次被抓了回去。
我迷迷糊糊记得好像还有一个男人,又好像没有这个人。
而我躲在草堆里瑟瑟发抖。
脑子里死死记住姐姐告诉我的地址。
“凤鸣路18号。”
姐姐最后还是回来了,她付出了什么代价?
无人知晓。
7
“把鞋子穿上。”
姐姐笑意吟吟的将一双崭新的白色毛茸茸拖鞋弯腰递到我脚下。
我看着她半蹲着身子,垂着头,亲手将拖鞋穿在了我已经脏的不堪的脚上。
真是好看极了。
所以,姐姐,死了吗?
我和姐姐都是习惯用右手。
姐姐不是左撇子,而穿鞋的手是左手。
我依旧默不作声,姐姐也丝毫不在意我的态度。
只是依旧温柔的亲了亲我苍白的脸颊。
随后,走向了院子里照不到太阳的角落里,拿起了白纸,开始扎花圈上的花、
我走向前去,默默蹲下来看着姐姐手里的东西。
姐姐这次的白纸有些发黄。
“这次的花圈对我们很重要,月月要来做吗?”
姐姐虽是在问我,她却没有抬头,只是专注着手上的动作,仿佛是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我不语。
只是转身离去。
我不会做花圈,我只会卖花圈,村里的人更不会让我碰花圈。
姐姐手中的这个花圈材质很特殊。
虽不会做花圈,但是我对花圈的材质很敏感,姐姐这个材质有问题。
我再次转身看向姐姐,和姐姐身侧的小罐子。
就像骨灰罐?
姐姐突然抬头,冲我笑笑。
而我却鸡皮疙瘩爬满一身!
我僵硬的扯起嘴角,钩了钩唇角。
我无意间发现这个青砖黄泥的破落小院子里出现了一个小屋。
我总觉得很突兀。
抱着这一丝该死的好奇之心,我轻轻的推开没上锁的门。
屋里迎面冲来的就是一股刺鼻的异香。
和姐姐身上的香味很像,只是比姐姐身上的香味浓了太多了,浓的刺鼻,浓的呛人。
像是在掩盖什么一样。
我皱着眉头,踩着那双白色拖鞋一直走向前。
环顾四周,这里没有灯,只有日光从墙缝中透进来带来一丝光亮。
屋子很小,小到只能放下一具棺材。
屋子的正中间,供奉的就是一具黑木棺材。
那是姐姐吗?
我脑袋里呆呆的冒出这个想法。
我更是走上前去,打算揭开盖子,也决定了揭开这个谜底。
棺材板意外的不重,很轻。
我不过带了点劲就轻松打开了。
棺材里赫然躺了具女尸。
尸体软趴趴的像是没什么支撑力,却穿着一席华丽的旗袍,刺鼻的香味中透出一丝恶臭,我知道,那是尸体腐烂的味道。
她的脸上盖了个小小的花圈。
那个花圈我总觉得眼熟,但是我晃了晃脑袋却想不出在哪儿见过。
顾不得那么多,我抬手猛地掀开花圈!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腐烂的流脓水!
即使腐败成那样!我也认得出!
那隐隐约约分明就是我的脸!
棺材里的女尸是我?!那我又是谁!?
“月月?”
我双眼惊恐颤抖着身子僵硬的转过身。
8
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我似乎从未见过的男人,他一席中山装,他的脸我看不清。
我无措的站在原地,我发现我的腿已经没有一丝力气,将将的把身体依靠在我恐惧的棺材上,以此支撑自己的身体。
“你是谁?”
我哆嗦着声音,既警惕又惊恐的看着那个不知来路的男子。
“不对!我是谁!”
我猛然惊醒!我死了吗!那是我的尸体吗?!!
“你忘了吗?今天是你姐姐苏云下葬的日子。”
男人低沉着声音,带着无尽的悲凉。
姐姐下葬?尸体不是我的吗?不该是我死了吗?怎么会是姐姐下葬!
我实在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转过身看向棺材里那张分明已经腐烂的脸。
不对!不对!不对!
那张脸分明已经腐烂的流脓了!怎么会向现在一样白皙,精致!
甚至就是姐姐的脸!
“不可能!我没看错!刚刚就是我的尸体!都烂了!我死了!我已经死了!”
不知何时,我的脸上早就泪水遍布,我猩红着眼睛,歇斯底里的冲着男人反驳。
男人不语,只是浑身充斥着悲凉。
我一把推过男人大步跑向院子里,姐姐分明在院子里做花圈!怎么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呢?
冲出门外。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是天空中有些许飘进来的纸钱在四处飞舞。
“月月,苏云是神女。”
男人又开口了。
我知道他在提醒我,神女哪怕做了再多贡献,神女的最后归宿都是祭奠。
“而,苏月,你就是下一届神女。”
“所以,我也快死了,对吗”
我已经不想反驳男人了,我明明被视为秽女,怎么可能被选为神女?
直播的时候那个男人是看出来姐姐已经死了是吗?
“我是秽女。”
我看着漫天的纸钱,轻声开口。
“你是神女。”
男人肯定的回答。
“姐姐是死在了带我逃出村子的那年吗?”
男人不语,但是在他的沉默中我知道了答案。
“姐姐是怎么死的?”
我走到男人跟前,想努力看清他的脸,但是很遗憾,我看不清。
“只有你是神女,你才能解密你为什么出现在这,苏云为什么明明死了,却活生生的陪着你。”
男人留下这句话就消失了。
这个男人我大概猜到是谁了。
那个口口声声在直播间要举报我的人。
9
神女的敬拜声势浩大,曾经年纪小不懂事,只敢躲在角落里窥视,觉得神女好威武,满村的大人都得向她下跪。
而现在的我穿着那身华丽耀眼的敬拜服端坐在祠堂上位。
我抬眼望去,入目那根房梁柱就是我曾经差点被村民们吊死的地方。
再低眸,曾经那些口口声声让我赶紧去死的族人们此刻正万分恭敬的模样跪在我面前,哪怕是村长,都得恭恭敬敬跪在位首。
“你们不是想把我吊死在樑上吗?如今怎的都在跪我?”
我明知故问的刻意挑衅。
“还不到时候,神女接受了供养自然是要祭祀列祖列宗。”
村长将头重重磕在地上,地上很快就漫出血迹。
历代神女都住在祠堂后的庙里,当然我也不例外。
村长用金制的钥匙打开门,低眉顺目的将我迎进去。
屋子很大,全屋所有眼睛能看见的一切都是刺目的白。
我注意到墙上挂了数不清的白的泛黄的骨棒。
我心里涌起无限的悲凉。
那全都是人的小腿骨,也是村里列代神女的。
这密密麻麻的一片,不知道残害了多少数不清的无辜的女孩。
不知道,姐姐,在这其中的哪一处?
10
神女最大的作用就是亲手做出来的花圈。
经过包装,人人都相信这个村子里的神女做出来的花圈能够让祖辈保佑后世。
村长再以此卖出去获得高价。
这个可笑的传说竟然沿袭了上百年。
而村里这世世代代的族人们,全靠所谓的神女做花圈养活!
一群有手有脚的人!全靠一个年弱的女孩养活,他们就这么心安理得赖在家中,享受神女用命带来的荣耀,安逸!
甚至在女孩们没有利用价值后将其吊死并美名其曰为祭祀列祖列宗!
我摸着这些骨头,眼泪止不住的往地上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