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山沟里。
村里重男轻女,却仍只有堪堪二十多个男人。
我头胎生了女儿,被被婆婆说送给了亲戚。
可我哪有亲戚?
我看着不远处立在院子里的几棵百年大槐树,不知怎的,心中渐渐隐现不好的预感。
01.
我家一共五口人,算上长姐的两个男娃还有我连面都没见过的女娃,总共八口人。
我妈重男轻女的很,怀了孕还不行,天天嚷嚷着叫我生个大胖孙子乐呵乐呵。
村里男的少,女人又多,大家也不讲究,先怀上个男娃娃再说。
「妈,你说过的,怀上了就让我去见茹茹!」
茹茹是我头一胎生下的姑娘,我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就被我妈说送给了远方亲戚家。
可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我家哪还有什么亲戚呀?
「知道知道!你就赶紧去吧!排队的姑娘多着呢!」
长姐坐在门槛上嗑瓜子,「是啊,咱们村的男人抢手着呢,去晚了可就没人招待了。」
她伸手招招在榕树下玩耍的小儿子,用炫耀的口吻跟我说:
「荣生,跟姨妈说好运!」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长姐这个小儿子古怪的很。
而且我分明记得,长姐不是生的一男一女吗?怎么又变成了两个男娃娃?
他咧着嘴笑,露出里面还没长齐的牙,一双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我。
就像是……看死人一般。
「姨妈,你会生出弟弟的。」
02.
托了长姐小儿子的福,我怀上了。
就不知道这肚子里的到底是个男娃还是女娃。
「喝下这碗妈求大师得来的符水,你这回肯定生的是个男娃!」
我妈拿过一碗味道刺鼻的符水叫我喝下,可碗里分明还泛着诡异的红晕,我皱着眉头没敢喝。
我用手捏着鼻子,脸色不太好:「妈!这符水怎么跟以往不一样啊?」
我妈只是笑笑,没有过多解释:「多了几滴公鸡血而已,喝下去疗效更大!大师说了,保你后面几胎都是男娃娃!」
听说是公鸡血,我被恶心的脸色煞白。
但瞧见我妈这副不容反抗的模样,我只好捏着鼻子闭上眼,一口闷下这碗叫人作呕的符水。
长姐正好领着小儿子和大儿子出来晒太阳,瞧见我这副狼狈样,讥讽笑道:
「我说小妹,给你喝好的还不乐意啦?我就说你娇贵吧,你还不信。」
我抿着唇,抑制出肠胃的异样感没吭声,扭头就瞧见小儿子荣生仰头看着那几棵硕大的榕树。
我捂着发胀的肚子,问长姐:「荣生怎么不跟富贵一起玩?老盯着那几棵槐树做什么?」
一提到槐树,长姐的脸色变了变。
大儿子富贵噘嘴,冲荣生呸了口唾沫说:
「那傻子非说树上生着小婴儿,还冲他笑呢!你看,傻子正跟着树说瞎话!」
我皱着眉,顺着富贵指的方向望去。
可那儿连个人影都没有,又何来的自言自语?
等我再想问点什么,就瞧见长姐不顾荣生还在外头,拽着自家大儿子的隔壁就往屋里跑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后面有鬼在追着她。
03.
怀有身孕的缘故,晚上我早早就睡去了。
这村庄晚上黑的吓人,伸手不见五指,时不时还吹着阴风,鲜少有人独自出门。
这地方的人也奇怪的很。
几乎每个人不是怀了孕就是在怀孕的路上,可偏偏没瞧见几个大着肚子的女人。
「妈,隔壁王姨不是才怀的孕吗?怎么肚子这就扁啦?难不成……是没啦?」
我妈瞳孔轻微震了几下,她一手撇开我,
「瞎说什么?你王姨早产不行啊?我看你就是巴不得别人好吧!人家再怎么样,生下来的那也是个男娃娃!」
她上上下下瞅了我眼,口气里带着连她自己也没发觉到的厌恶。
「你瞧瞧你,不争气!」
想到送去别家的闺女,我心中来了火气,第一次反抗我妈:
「女娃娃怎么了?我不也是个女娃娃?」
我讥笑:「你当初把我掐死才好!就算这胎是个女儿,我也不会让你把她送给别人!」
我妈被我这番话气很了,但更多的是诧异。
「你——!」
她手伸着就要朝我脸上挥去,我下意识地闭上眼躲闪。
巴掌却没落下,她恶狠狠地瞪着我:
「要不是你那没用的爹阻拦我,你以为你能是个女娃吗!?」
我捕捉到了信息,蹙着眉头,还没来得及问就见她疑神疑鬼地跑去烧饭。
我瞅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喊:
「我不是个女娃还不成还能是个男娃呀?」
04.
夜里冷,院子里的槐树不停发出沙沙的声响。
也不知是哪家的娃娃饿醒了,那哭喊声,吵得我怎么也睡不着。
我掀开被子,随意披上褂子推门出去。
诡异的是,在我出去的那一刹那,那婴儿的哭啼声又戛然而止。
「怎么回事?难不成是我听错啦?」
外头冷得实在是厉害,我打了个喷嚏,双手死死拽着披在肩膀上的褂子。
「算了,睡觉去吧。」
怎想我刚回屋还没几秒,外头就又传来哭喊声。
那哭喊声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好像在我耳边似的。
我咽了下口水,双眼睁的圆圆的,就在手伸着打算开门一探究竟的时候。
突然,一双大手从后面抓住了我的肩膀。
我呼吸一滞,身子紧绷,一动也不敢动,全身的血液在此刻好像被倒流。
「我……我……我无意冒犯……」我哆嗦着。
「什么无意不无意冒犯?」
听着熟悉的声线我微微怔愣,回过头才发现原来是我二哥,而非什么邪祟。
他身上穿着单衣,浓密的黑胡子遮挡住了他大半张脸。
「小妹,千万不要靠近院子里的槐树,夜里听着婴儿的哭啼声也千万不要开门。」
我被他说的一愣,眨眨眼:「为什么?」
只见他嘴边突然咧起一抹诡谲的笑,这笑容我越看越觉得眼熟。
还没等我想起,低沉的嗓音就传到我耳畔:
「有些事,你不需要知道,我嘱咐你的,可别忘了,这是大忌。」
这些无厘头的话我并不懂,听得囫囵吞枣一知半解。
他没等我回话,转身掀开帘子走了。
叫我毛骨耸立的是……他的后脚后跟……
竟然是悬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