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儿

2023-12-08 16:00:412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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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累死在了工厂流水线上,但我爸妈却满脸笑容,我弟弟喜极而泣。

他们口喷唾沫,一脸兴奋地比划着数字,撒泼式地索要到了四十万。

但四十万还满足不了我爸妈和弟弟的贪欲。

弟弟蘸着唾沫数着一沓子百元大钞,脸一暗沉,“爸妈,这钱就够买房,我车咋办?。”

我又被二十万元配了冥婚。

高空之上,我双眼充血,看着下方父慈子孝的场面。

「李盼儿,这就是你为之奉献的家人。」

再睁眼,我又回到了弟弟出生那年。

1.

「盼儿,你这死妞咋还在门口傻站着?」

我妈刚生产完,粘腻的汗沾在头上,一脸肿胀虚弱,但看到我还是提起嗓门大声呵斥。

旁边摇篮里的孩子,听到刺耳的声音,哇的一声,被吓哭出来。

我妈看到后,焦急地不顾身体状况直接起身,轻轻抱起襁褓里的孩子。

「我儿乖,我儿乖,妈在,妈在。」

襁褓里的孩子还是嚎啕大哭,尖厉而嘶哑的声音快要捅破我的耳膜。

我看了后,觉得前世的自己更加好笑。

李恩赐,哭一声,我妈就不顾身体反复安慰与呵护。

而我呢?

如今外面天寒地冻,北风呼啸,大雪纷飞,我满脸冻伤,血珠从溃烂处汩汩流出,流到我妈穿了十几年淘汰给我的单薄破旧衣物上。

这种情况下,我真的不知道前世的我是怎么自欺欺人,我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我是怎么让他们一点点榨干我所有骨血,怎么让他们吃着我的血肉还嫌脏呢?

「你这死妮子,今个得了什么失心疯?还不赶紧给你爸给你爷奶打电话,我生儿了,是个大胖小子!我生儿了!」

李恩赐在我妈的轻拍下睡着了,她回过神怒气冲冲地瞪着我,又压低声音兴奋地吩咐着我,让我赶紧去通知我爸他们。

我忍下内心的愤怒与恨意,换上平时乖巧的笑容,点了点头,

「妈,你别气,是我不懂事,我现在就去打电话。」

我妈讥讽似的哼了一声,又挂上笑容,轻轻地摇动摇篮,开始幻想我爸、我爷和我奶来时对她的夸耀与赞赏,又吩咐了一句。

「记得让他们给我带些吃的!饿死我了!」

上辈子,我妈生产时,我爸、我爷和我奶也没在外面候着。

因为他们提前找寺庙大师卜卦,大师算到这胎还是女儿。

我爸他们极其失望,想让我妈打了这胎。

但姑姑和舅舅家说,

「女儿好啊!女儿小的时候可以照顾弟弟和家里,长大了是招商银行,可以招钱!」

他们电话里肆意地笑着,「你看你大妮子不是在家里吃得少干的多吗?」

当时我跪在地上拿着破布子擦着地,听着电话里的他们挖苦我,瞧不上我,商讨着榨干我。

我爸拿着电话,瘪着嘴,仔细地想了想,又打量了眼瘦小干瘪不停忙活着的我,觉得姑姑和舅舅家说得对,直接放声大笑。

「还是你们聪明,生生生!刘芬这婆娘赶紧生!给我生个招商银行!」

所以我妈才有机会出现在产科,而不是肮脏的小诊所里打胎。

「嘟嘟嘟……」

我在医院服务台问护士借了座机,打了好几遍电话,没人接。

我爸当然不接,上辈子他虽然愿意我妈生下孩子,但心里还是觉得我妈肚子不争气,就去外面找他老相好了。

我当时在街角撞见过一次我爸和一女的相拥,但为了家庭和睦,我选择闭口不谈。

但我现在醒悟了,他们都把我牛马使用,没人把我当人,我在家里累死累活,当伺候一大家子的奴婢。

被迫辍学后,去了电子厂没日没夜卖命给弟弟攒房钱,死后还要配冥婚变成车钱……

这辈子维持家里关系,做春秋大梦吧!

我要这家里乱成一团!我要这家里支离破碎!我要让这些踩在我身上吸食我血肉的人痛不欲生,看着自己在意的东西通通化为泡影!

我算了算,我爸现在应该在他老相好床上翻云覆雨呢,自然没时间接电话,但我就要一次次给我爸打电话,坏他兴致,好好恶心他。

我又打了几遍,那头似乎烦了,直接挂断。

我笑了笑,并不气恼,继续拨打,那头似是愤怒了,直接关机。

我不语,内心却开始激动。

上辈子,我爸和我妈能一直站一条战线,是因为我妈不知道我爸背着她在外找女人,也不知道她拼死拼活生儿子时,我爸在和别的女人激情燃烧。

如果这辈子知道了,那么我妈这生了儿子的“大功臣”,能忍受我爸出轨?

眼见我爸不接电话,我又给我爷和我奶打电话。

打了半天电话,我爷我奶终于接电话了。

在他们骂谁半夜不睡,扰人清梦时,我说,「爷,奶!我妈生儿子了!」

「可喜可贺啊!我老李家终于有儿子了!我们老李家香火不会断了!后继有人!后继有人!」

电话那边,我爷和我奶一下子没了愤怒,高兴地尖叫着,拍着手叫好。

我奶在那边直呼,念念有词,

「神仙保佑,神仙保佑,我有孙了!我有孙了!」

还没等他们高兴多久,我继续说,

「我妈说她饿了,要补补身子,要十个南瓜,一只鸡,五个鸡蛋……」

我还没说完,那边尖叫声起,我奶暴怒尖厉的声音响起,

「这么多东西,她刘芬是猪吗?别以为给我老李家生了儿子就能得寸进尺!」

那边我爷也叫嚣着,

「死丫头,你给你妈说,等她出了月子,我们再去看孙子。她刚生完孩子,我们也不好打扰她休息。你记得好好照顾你弟弟!」

下一秒,「嘟」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我放下电话,嘲讽地笑着,在暖和的候厅室呆了一个多小时,算着我妈已经彻底没了耐心,才缓慢地上楼打算告诉我妈这些「好消息」。

2.

我刚一进门,我妈直接拉我到走廊里,不管外人的视线,直接给了我一耳刮子。

「贱蹄子,这么久去哪里了?你叫的人呢?」

那一耳刮子力道之重,我没踩稳,直接摔倒了地上,额角磕在了门槛上,血珠从头上滚落。

我妈还觉得不够,上来不停地掐着我的胳膊,我大声尖叫,吸引着旁人视线。

上辈子,我爷和我奶来医院了,他们虽然因为有孙子了激动,但对我还是没有好脸色。

他们几个人裹的极厚,戴着温暖的毛茸茸的手套、围巾和帽子,满脸通红,热的出汗,却让我一衣衫单薄,手脚冻伤的孩子忙里忙外。

那时有一位温柔的阿姨站了出来,告诉我爷和我奶,这是虐待儿童,并且给了我一件外套,温暖了我整个寒冬。

后来我听说,那位阿姨是城里的大领导,人温柔正义,来县里考察工作,县里人人都敬畏她巴结她。

她当时问我,「是不是受欺负了?是不是被虐待了?」

我当时蠢笨,只摇着头说没有,但今生我要借助她给他们一些教训。

我疯狂地尖叫着,一脸痛不可耐,一边躲着我妈的打,一边在地上打滚哭泣。

「救命!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我露出流着血的额头,双眼通红,大哭着像人群里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