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是个人渣。

九岁的时候，把我丢进两米深的河，疯狂笑着说「崽种，你怎么不快点去死！」

他看着我一点一点淹没，笑声愈发疯魔。

后来，我亲手送他进监狱时，他跪在地上，忏悔地求我放过他。

他说「知知，要不是我养你长大，你会有如今的地位吗？！」

1

我5岁的时候，妈妈有了妹妹。

从此以后，妈妈不再围着我转，她爱我，但她的爱更多的分给了爸爸和妹妹。

妹妹被爸爸宠成了一个小公主，一个一身公主病的人。

妹妹从小就可以去上幼儿园，家里的钱不够供两个人上，所以每次我跟着妈妈送妹妹去上幼儿园的时候，我总是非常羡慕。

妈妈说，我们要努力赚钱，才有更好的生活。

可是，不管赚再多的钱，都会被爸爸拿走。

爸爸就像电视机里的土财主一样，好吃懒做，只不过他没钱，空有一身坏毛病。

爸爸不喜欢我，但我总是装作不知道，默默干活，只有我在干活的时候，我才感觉爸爸是喜欢我的，因为我比妹妹能干。

爸爸爱喝酒，喝酒后总是打我，我不敢反抗，因为反抗他就会打得更加凶狠。

有的时候喝多了，打我的时候还用竹条抽，抽得狠了，妈妈挡在我面前，爸爸连妈妈都打！

这天，他从外面回来，赌钱又输了，一回到家就打我，他粗暴的脱下我的上衣，让我跪在地上，一边抽我的背，一边破口大骂。

「去你玛的，输输输。」

「都怪你，怎么不争气点。」

「老子以后可是要赚大钱的，他们怎么敢这么对老子。」

……

竹条下血迹斑斑，妈妈抱住我，他就开始骂妈妈，丢下竹条，又直接上手打妈妈。

「你个婊子，还护着这个崽子，没用的东西。」

「你怎么不多赚点钱，就知道哭。」

妈妈却只是紧紧抱住怀中的我。

一边流泪，一边隐忍。

2

我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爸爸，为什么要有他这样的人渣。

看着妈妈流血的嘴角，浮肿的脸和淤青的手臂，我心里顿时冒起一阵火。

我气不过，抓住爸爸的手就咬，他甩不掉，就扯住我的头发狠狠地往后面拉。

他越用力，我就咬得越紧。

我的头皮很痛，但我还是瞪着眼睛，发疯似的咬住那块肉。

他捡起地上的竹条更狠的抽我，竹条戳到我的左眼，很痛很痛，血从我的眼睛里流出来。

他似乎被我的血给吓住，又似乎是掉到地上的那小块肉刺痛了他，松开我，吼叫着出去找药了。

我从他手臂上咬下一块肉，代价是左眼神经线条断裂，从此不辨颜色。

妈妈抱着我语无伦次地哭，慌忙带我去出去找医生，我不懂，我不觉得疼，我只觉得我可以保护妈妈了。

妈妈是我的逆鳞，谁都不可以动。

从那天起，妈妈就病了，这场大病来得突然，病床上虚弱的样子，让我不敢反抗爸爸的毒打。

妈妈需要钱来治病。

他不给我吃饭，不给我钱上学，说都用来给妈妈治病了。

其实我知道，那是妈妈自己的钱。

我开始穿梭在各个大街小巷里，废瓶子和纸皮子卖钱，收废品的大爷可怜我，总会收得贵一点。

也许是很少收到这种善意，除了口头上的感谢，我也做不出什么了。

我常常问自己，为什么一个陌生人都能对我好一点，为什么爸爸却不会。

还有妹妹。

妹妹不常来看望妈妈，她嫌弃家里穷，在城里读小学，住大伯家里。

她看我和妈妈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路边的狗一样。

嫌弃中带着熟悉的厌恶。

我不懂，明明我们根本没见过多少面，明明她也是妈妈的女儿。

妈妈说「欣欣还小，她不懂，长大就懂了。」

「爸爸是爱我们的，他只是喝醉了，忘了。」

「他以前很爱我的。」

「知知，他很爱我的，对吗？」

我抱紧她，闷声应了一声。

妈妈就像一颗浮萍，浮浮沉沉，患得患失，他对爸爸的感情近乎是一种执念。

为了这虚伪的感情，总是疯魔地折磨自己。

3

爸爸已经半个月没有打我了，因为他把我卖给了隔壁村的李老头，赚了两万块。

李老头已经六十五岁了，死了三个老婆，都是被他搞死的。

爸爸说我15岁，可以出去赚钱了。

他给我从学校请了假，说我从楼梯上摔下来，摔伤了腿，休学一年。老师没有怀疑什么，因为我的身上都是淤青。

她不知道，这都是他打的。

我不敢说，也不敢报警。

因为我一反抗，他就打妈妈，他好像知道了我的软肋。

妈妈总是像一团棉花，被打不还手。但就是手无寸铁的她，会保护我。

我还没有成年，我想，等我成年，办了身份证，我就带妈妈离开这个地方。

在被卖走的那天晚上，我逃走了，不出意外，又被抓了回来，但这次他没有打我，因为第二天要把我送到李老头家去。

打伤了，丑了，怕不给钱。

我被关在房间里，不给吃，不给喝。

我敲打着门，声音越来越小，我已经饿得没有力气了。

等我饿得晕过去了，他就把我拖出来，弄醒，喂一点粥，又丢回去，反复折磨。

我也是个犟的，心里暗暗的想，爸爸，你可别落到我手里。

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4

爸爸每天幻想着发大财，日日游手好闲，靠着妈妈每天在饭店给别人打工挣来的三千块钱生活。

现在妈妈生病了，他不得不想其他办法。

他还是经常打我。

我想报警，却总是在妈妈的眼泪下又投下降来。

没人能抵抗妈妈的眼泪，现在是，以后也是。

我就睁着双眼像一头狼一样狠狠瞪着他，却又不得不收回獠牙。

我的左眼瞳孔灰白，盯着他的时候，可能是想起了那块肉，他只是骂两句就走了。

我被送到李老头床上的那晚，他睁着一双混浊的双眼打量着我，笑着，露出一口又臭又黄的牙齿，他想摸我的手。

我被绑住了手，他怕我大喊大叫，把我的嘴巴用毛巾堵住了。

我浑身颤抖着后退，牙齿打颤，眼泪不自觉流出。

我想喊，却出不了声，巨大的恐惧笼罩住了我，愤恨和悲伤擢住了我的心，心跳声如鼓声一般在我耳边响起。

下一瞬间，我就晕过去了。

再次醒来，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我爸一看见我醒来就要把我接出院，我昏迷了两天，住院花了不少钱。

李老头死了，没人知道怎么回事。我被带去调查审问，一个星期后又被放回来。

说李老头是自杀的，吞了大量安眠药。

我爸为了那两万块钱，说我只是那天送东西去李老头家，撞上了这档事。

警察查不出来什么，也就此作罢。

5

我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杂货间，一块木板上垫一张凉席，就是我的床。

没有枕头，就用那洗的发白的衣服垫着。晚上我盖着不要的破洞床单，蜷缩在床上。

他的冰冷又麻木声音从客厅里传来。

「没想到李老头竟然自杀了，白赚了这两万块。」

「这丫头真是个煞星，不会是她克死了那李老头吧。」

「住院还花了不少钱，呸，看看还有没有人要，找个大方的……」

……

他开心的吃着东西，思考着着怎么将我卖一个更好的价钱。

仲夏闷热的夜晚，我只觉得脊背发凉。

以前我总爱看电视机里面的孙悟空，因为他会脚踏七彩祥云来救唐僧。

我也一直幻想着，我的盖世英雄什么时候来救我，把我拉出这个深渊。

时间久了，我也不再思考。

因为我长大了，我不是电视机里的女主角。

除了妈妈，没人会保护我，妈妈就是我的盖世英雄，只是，盖世英雄也会生病。

我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第二天，我照常起床，煮饭，打扫卫生，然后，等他吃完饭，再默默收拾东西，去医院看妈妈。

回来时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出门帮忙干活。

从这天开始，我又反反复复被卖了几次，都是被卖了，又被打发回来，买家说脾气不好。

我在那边一直闹，他们又不敢报警，这年头，卖人犯法，渐渐地，没人再想买我。

买家钱也不收回来，让他笑得合不拢嘴，竟然还夸我是个能赚钱的东西。

许是得得了钱，他现在很少打我了，但是我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也不少，一觉醒来总是麻麻的疼。

我不记得什么时候上过药了，可能是疼得忘了吧。

闷热的夏天，我总是穿着长袖长裤，在别人别人异样的眼光中闷声低头学习。

因为我的身上已经没有几块好皮肤了，我好羡慕那些能在夏天穿着漂亮裙子的女生，她们看起来很开心，很有活力。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洗得发白的衣服，这已经是我最好的一件。

6

火红的枫叶满树，随风飘落，我只觉得烦心。

我踩在干枯的枫叶上，树叶吱吱作响，我想，如果这是那个人渣就好了。

我干活回到家，爸爸竟然说让我去读高中，还找出了那张早就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的录取通知书。

我以为他是骗我的，只是找个借口又把我卖了。

等到王老师把我领到高中报到处，我才发觉，这是真的。

他在打什么主意，我已经不想思考了。

妈妈身体已经好了很多，高中住校，我可以远离爸爸，短暂远离那个耻辱的过去。

周末，奶奶来接我，我才知道，她把所有积蓄都给了爸爸，才同意让我读书的。

我开始和奶奶相依为命了。

因为我爸得了钱，就迫不及待去城里买了个小房子，他把江欣欣接回来了。

他们离开的那天，妈妈告诉我，我不是他们亲生的，那时候他们生不出孩子，就到福利院里领养了3岁的我。

谁知刚过两年，我妈就怀上了江欣欣。江欣欣出生后，被他宠成了一个一身公主病的人，嫌弃家里穷，一直住在城里的大伯家。

他们走了，不要我了。

妈妈说，她只是去城里住，会常回来看我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得知这个消息时那一刻的心情。

我想我该感到开心的，因为我不用再挨打了，但我的眼泪止不住。

我告诉自己为这种人渣流眼泪不值得，可是我控制不住。

为什么，我总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我缩在被单里，眼泪浸湿了衣角，凌乱的头发粘在脸上，没关系，妈妈过得好就行。

7

没有他们，我的生活好像过得格外顺利。

我和奶奶开了一个馄饨小摊，生意还不错，周末的时候我们一起忙前忙后。

辛苦却又格外充实。

在新的学校，没人认识我，所有人都很友好。

再加上我学习刻苦，老师很喜欢，也有了自己的朋友。

一个学期过去，我已经适应了，没有爸爸的生活。

但我还是非常想念妈妈，她在城里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

冬天冷了，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大三十，我和几个同学一起去爬灵庙山，听说，这里有一个庙，非常灵，我顶不住她们的热情，就一起来了。

我从不信鬼神，世界上若是有神存在的话，那我这么年的祈求与祷告，他们从没有听到过。

也许神忘记了我，也许神不想帮我……

我总是一个被抛弃的人。

也许我真的是太可怜了，神记起我来了，就让奶奶来到我身边。

我拿起三根香，虔诚的许愿。

希望妈妈能够幸福，希望奶奶顺遂安康。

我不贪心，若神真的能听到……

「妈妈，妈妈，这里的庙灵吗？」

「心诚则灵，你问爸爸是不是真的？」

「爸爸爸爸，真的吗？」

「真的，宝贝想要许什么愿望呢？」

我的思绪被旁边的对话打断，是一家三口，漂亮的小姑娘。

看着他们的互动，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窥探别人幸福的老鼠。

就这样过了两年。

就当我以为这种生活会继续下去的时候，爸爸又回来了。

带着一身债，仿佛理所应当的让我们给钱。

奶奶卖馄饨的钱被抢走了。

我跑过来的时候，他还在骂。

「你这老太婆不要不识好歹，我是你儿子，你的钱不给我用给谁用？」